到了杉鄙,離桑地也就很近了。
九川與馬空行了大半天,天色漸暗,終于是看到了族落房屋。只見杉中的房舍修整得整整齊齊,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個又一個小山坳。
鄙中較為繁華,販賣者居多。
九川與馬空尋了一羈,便住下了。
翌日,九川取馬,卻見馬舍中沒了自己與馬空的馬。
“馬空,我二人的馬不見了。”九川沖剛從房間內走出來的馬空說道。
馬空皺了皺眉頭,道:“啊?不見了?”
言畢,馬空跟著九川到馬舍,見他們的兩匹馬果然是不見了。
馬空急了,叫來那羈人問話。
那羈人見狀,不以為意,斜眼挑眉說道:“哎呀呀,這杉鄙向來多竊賊,若要論過錯,也是兩位先生沒有看管好馬罷。”
馬空聞言,氣不打一處來,掄起拳頭便欲打那羈人。
九川見狀,趕緊勸阻馬空。
“馬空,且慢,現你我二人公事在身,不可生勢!”
馬空雖是被九川勸回了拳頭,但依舊是氣憤不已,他啐了一口,詈罵那羈人道:“豎子,今我看在我兄弟的面子上,就暫且饒了你這回!”
聽到馬空叫自己“兄弟”,九川瞬間就緊張起來,這還沒混多熟,沒想馬空竟又與自己稱兄道弟起來,如此一來,不想把他和衢侯擺在一起就難哪!
九川心中想著。
九川與馬空沒了馬,只好徒步前進。
路上偶有東西來往的販子,九川便用隨身攜帶的貝與其換取食物。馬空倒是極好應付,他并不挑剔。
等二人行了兩天,終于在大道的盡頭看到了一塊石頭,上面刻有“桑”字。
二人欣喜不已,正欲繼續前進,沒想到令他們極為震驚的事情出現了。
此時正值清晨,霧氣極大,九川與馬空只可隱隱約約看到前面一片空曠,具體事物的形態倒是沒有看到。
馬空正欲繼續前進,剛剛踏出了一步,沒想旁邊便響起了一個極為稚嫩的聲音來。
那聲音說道:“小心踏水里哦!”
聞聲,馬空立即把腳收了回來。九川還正在奇怪這前方究竟是什么樣子,還有方才那聲音的主人是何人,就在他奇怪之時,旭日上升了。
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沖破了黑暗的束縛,一束溫暖穿透了重重霧障,映出了一塊如夢如幻的角落來。
九川與馬空定睛一看,原來前方乃一塊湖。馬空的腳正好在湖的邊緣,稍有挪動,便會直接踏到水中。
二人趕緊環視四周,希望能搜尋出方才提醒他們的人來。沒想四周空空蕩蕩,并沒有什么人躲在一旁。
“哎,九川,這下,你說你我二人該如何前進?”馬空問道,依舊直接喊起“九川”來。九川一言不發,默默打探起四周的環境來。
比起面前這個熱情的馬空,九川倒更喜歡先前那個不大理睬他的馬空。
“先看看有無船只吧。”九川說道。
他沿著湖走,走了幾百步,越走越遠。看來這還是一個極大的湖。馬空在九川身后跟著,也越發偏離原來的起點。
“九川。”馬空喚了一聲。
九川回過頭,見馬空用手指向湖中央。
霧氣漸漸散開,順著馬空指的方向,九川看到了湖中央有一個小島。
“那個,恐怕就是‘桑’了吧?”九川與馬空自言自語道。
遠遠望去,湖心小島在稀薄的霧氣中透著一股難以言狀的綠意來。只見小島林木蔥郁,仿佛是一座綠色的寶玉鑲嵌于湖中央,滌蕩著瀲滟水波,湖、天、島自成一體。
“那就游過去。”馬空淡淡說道。
聽到馬空的話,九川懵了,這么大的湖,這馬空竟然想游過去!
話剛一說完,馬空便開始脫衣服,不一會兒,他身上便一絲不掛了。九川心中倒是暗自驚嘆這馬空乃真漢子也,不拘小節至此,還沒等他再多看一眼,馬空便跳進了湖里。
“哎!”
九川喊道。馬空從水中撲騰起來,口中吐了些水,見九川還穿戴得整整齊齊得在岸上叫他,便喊道:“大萬,快下來啊!”
九川心想:這馬空還當真是個急性之人。
沒等馬空游出多少,九川便看到自湖心小島緩緩駛來一舟。
舟上站著一個矮矮的人,看樣子似乎是個小孩子,不過,她遠遠地往這邊喊時,卻是一個成年女子的聲音,只聽她喊道:“喂,水中之人,快些上岸去,當心這水波蕩著你!”
馬空聞言,癟了癟嘴,便朝著九川這邊游回來。
等馬空上了岸,那小舟已駛到了岸邊。
見馬空還未著上衣服,九川趕緊催促道:“馬空,你還不快些穿上衣服!”
聞言,馬空倒是不以為意的樣子,他回過頭,口中還念叨著:“不過是個小孩子,無礙無礙……”
第三個“無礙”還未說出口,馬空便語塞了。
他一轉身,沒想舟上站著的,竟會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女孩子,雖說是身材玲瓏,但就其身材看來,應是個成年女子不假。
馬空當即便羞紅了臉,撿起衣服便往一旁的草叢里躲。
那撐舟的女子上了岸,倒是表情極為嚴肅,從容不迫,絲毫沒有被方才的事情影響。
九川細看,那女子僅及自己手臂高度,面容紅潤,著素衣,除了微凸的胸前,但從體型上看不過就是一個八歲左右女孩子的高度。
“先生便是衢九川吧?”那女子問道,神情端莊。
“正是九川。”九川應道。不知怎的,即便是面對著如此嬌小的身軀,九川的心中還是會油然而生出一種崇敬之心來。
“不知姑娘怎會知曉我的來頭?”九川還在疑惑這女子怎會知道自己的氏名,便問道。
女子指了指天空,答曰:“卜問所得。”
九川一驚,便知曉這女子來頭不小。
不多時,馬空便穿戴完畢從旁邊的草叢里走出來。見到女子,他趕緊道歉道:“抱歉,姑娘,方才不過是個誤會,我……”
“好了,便隨我盛舟前往桑族之地吧。”女子并不怎么重視馬空,直接打斷馬空的話說道。
馬空被打斷,也顯得有些不大高興,等他和九川坐到了舟內,倒是緊縮著眉頭,一言不發。
“不知姑娘該如何稱呼?”九川問道。
女子認認真真劃著舟,并為抬頭,只說到:“我名魚,可喚我桑魚。”
桑魚。
九川朝前往望去,那個小小的身軀,雙手持著木漿,晃動著,在旭日的光芒中,在霧靄罅隙中,劃破了一道道無形的口子,涌出游魚的靈動來。
舟“咚”地撞了一下岸,桑魚便先跳上了岸,將舟的繩子系到一旁的樹干上,在讓九川他們上岸。
上了岸,九川環顧四周,震驚了。
只見河岸曬滿了龜甲,整整齊齊地排列著,放眼望過去,仿佛就像是一塊接著一塊的石板一般,連接成一個長長的堤壩。
桑魚把舟安置好,緊接著聽到遠處傳來的呼聲。
“阿魚!阿魚!”
只見從遠處的樹林內跑來三個孩子,皆為女孩兒,不過六七歲的樣子,身上著草編的衣服,披散著發,欣喜不已的模樣。
一過來,她們便擁住了桑魚。
馬空一開始還在疑惑,這幾個女孩兒會不會也像桑魚一樣,不過是長的較為嬌小,實際上皆為成年人,但是從她們的聲音來看,確是小孩不假。
“團、真、巧,你們怎就過來了,不是還在學習占卜么?”桑魚的語氣顯得不大高興。
其中有一個女孩子撅著大大的嘴巴,滿是委屈地對桑魚說道:“母烏說今早會有客人來,便令曉前去迎接,我三人聽聞,便跟著過來了。”
“什么?烏她又這般自作主張起來……那曉呢?”桑魚越發生氣起來,問道。
方才那個說話的女孩子趕緊說道:“諾,在你們后面。”
桑魚一轉過身去,便看見了身后那個濕淋淋的女孩子——曉。這個孩子看著要比其他三個女孩子年長一些,她似乎是跟著他們的游過來的。
桑魚一看見曉,便喝道:“曉!你可知罪?”
那個名“曉”的女孩子聞言,趕緊低下了頭。
她身上的水還在濕噠噠地往下掉著,赤著腳,小腿上還殘留著水藻,那樣子看起來極為可憐。
不過,桑魚絲毫沒有因為曉的可憐模樣動容,她依舊厲聲喝道:“回答我——曉,你可知罪!”
后面的一個女孩子趕緊為曉說情道:“阿魚,曉她不過就是在岸邊提醒了這兩位先生一句,她……”
“住嘴!若你再幫她求情,我便一同治你的罪!”桑魚沖那女孩子喝道。
這下,九川與馬空才明白過來,原來方才在一旁傳出來提醒他們的聲音,竟然就是來自面前這個女孩子。
馬空實在于心不忍,于是便求情道:“桑魚姑娘,這個曉確實是為了幫助我二人,若是要懲罰,還請桑魚姑娘看在……”
“馬空,這是我桑族之事,還由不得外人插嘴!”桑魚依舊是一副怒氣沖天的樣子。
桑魚這一喝,馬空倒是驚了,一方面,他沒想到這桑魚竟會知曉他的名字,另一方面,單從這桑魚盛氣凌人的樣子來看,應該也是個大人物。
果然,曉之后的回答揭曉了九川與馬空的疑惑。
只見那曉俯下身去,道:“曉——甘愿接受族長懲處。”
族長?
原來這桑魚便是桑族族長!
九川與馬空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