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王,此人在大邑商外叫囂,言其乃衢國之使,前來求見王。”一個奴仆恭恭敬敬地向商王通報道。
“哦?衢國來人,怎么,衢侯沒有覲見?”商王疑惑地問道。
只見那兵士過來,低頭說道:“稟,稟告王,衢國突遭羌人襲擊,全國陷入征伐……”
“什么!竟有此事!”商王猛地起身,大喝道。
那兵士見商王這副表情,只以為商王立即能派兵支援,便補充道:“情勢緊急,先衢國大公子——衢白,命小的前來求助,還望王能派兵支援。”
“衢白?此人不是早在二十七年前便繼衢寯暴斃而歿后悲慟過度、隨父而去了么?”商王滿臉驚詫地問道。
那兵士趕緊回答道:“回稟王,其實,現今在衢國任大萬之職的衢九川,便是先衢國大公子衢白,他并沒有歿,而是在十八年后被衢侯尋回,如今看來,白大人,恐怕是要重新執掌侯位。”
“荒唐!”
一個禮器,猛地飛向了衢國兵士的腦袋,鮮血,一下子就汩汩流出。
兵士模糊的視線中,映出了商王怒發沖冠的臉,只見商王青筋暴起,大喘粗氣。
“你衢國,難不成竟當余一人這冊封為兒戲么!當初只報大公子衢白暴歿,余一人便遵照規矩冊封衢黔為衢侯,并立為殷之亞,這衢白怎又突然冒出來,而且,竟是那衢九川!此人先前犯了大過,余一人念在衢國諸侯一向忠心耿耿,便饒恕此人一命,沒想他竟逃走,還逃回了衢國!逆天哪!你衢國是要逆天啊!”商王沖著衢國兵士一頓狂吼,甩袖離去。
兵士呆呆地站在原地,癱軟了下去。
商王猛地回過身來,喝道:“回去稟告衢侯,余一人是決計不會派兵救助你衢國的,另外,告訴衢九川,余一人亦決計不會承認他的身份的,若他執意要違背承襲之規,兄繼其弟后為侯,衢國,余一人再不冊封!殷商有關衢侯一切記載,悉數消除!”
言畢,商王大步跨出宮殿。
“快些返回衢國吧!”后面站有一人,乃是傅說,他好心勸兵士道。傅說心里一顫,沒想到一向英明的商王竟會為了衢九川和衢國如此動怒,不過,衢國此番,怕是要亡了!
傅說喟嘆了一聲,追隨商王而去。
衢國,大池以南。
鏖戰死守了一夜,衢國的兵士死傷慘重,落進陷阱之中的人便有七八十。衢侯的雙眼已經變得浮腫,身體也變得搖搖晃晃起來。九川在旁邊,與不斷攻來的羌人繼續作戰。
戰情已變得極為明顯。
此番發動暴亂的羌人并沒有頭目,似乎是全衢國的羌人在一夕之間,受到了沐族幸存者的唆使,群起而攻之。
從他們的戰略戰術來看,并沒有什么高明的計策計謀,大多只是利用人多勢眾,利用衢南一帶險峻的地勢地形,對衢國的軍隊發動源源不斷的攻擊,雖說戰略并不高明,但又一點極為恐怖,那便是他們可以不吃不喝、一直不停地沖著衢兵駐扎的營地發動攻擊,完全,就像是野獸一般!
“報!”一個探子慌忙跑到衢侯面前。
“快說!羌人還在攻擊!”衢侯吼道。
那探子報告道:“稟衢侯,衢西來報,象、叩、亞次等邑紛紛淪陷,羌人尚在發起猛烈進攻!”
“拓呢?不是命他率眾抵抗嗎!”衢侯完全失去了耐心。
“稟衢侯,據信者報,拓大人,他,他已戰死于亞次。”那兵士惶恐地稟告道。
“什么!拓陣亡了?現時衢西之兵是何人在統率?”衢侯拎起那兵士的領口,咆哮著問道。
“稟,稟衢侯,無人,無人統率……”
兵士剛剛說完,衢侯便將那人幾乎是甩了出去。
“衢侯,現今如何處理?”鐘甄氏從一旁跑來,面露難色。
衢侯半晌沒發出一點聲響。
“好了,黔,我現在趕去衢西吧!”九川擋了一個羌人,將其砍倒后,退回來,神情堅定地對衢侯說道。
“你去么?白。不行!此事萬萬不可!本侯絕對不會同意!”衢侯堅定地說道。
“此事,不管你同意與否了!”九川說道,繼而迅速竄到鐘甄氏身后,將其鉞搶了過來,一舉指天。
“白,你這是作甚!”衢侯神情慌亂,問道。
“黔,此處便交由你與鐘甄氏了,我已命人通報商王,想必,商王那邊應盡快派兵相助了,你便在此坐等商王援兵即可,其他的,便交由兄長處理!”說著,九川便轉身,跳上了一馬,手持象征兵權的鉞離開了。
衢侯本想追上去,無奈身后的羌人又猛烈地攻了過來,只得被迫迎戰。
“蠢人!商王是不可能派援兵前來的!還執迷不悟!”眼見得九川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野中,衢侯在后忿忿說道。
烈日當空,等九川趕回營地之時,汗水已將起甲下的絲衣全部浸濕。九川甚至能清楚地感受身上的汗液淌下的酥癢之感。
“九川,怎就你一人回來了,衢侯等人呢?”素一從遠處迎來,仔細看了看九川的身后,并沒有見到一兵一將,好奇地問道。
九川說道:“素一,派兵前去增援衢侯。”
言畢,九川便轉回營地棚中,將自己的什物簡單收拾一下,帶了一戈一矛一刀一弓及箭筒,召來了二人,便上馬欲離去。
“你呢?你要去往何處?等等,九川,你身后背的是……衢鉞!你是要趕往衢西么?”素一大驚失色,拉住九川所乘之馬的韁繩,問道。
九川一點點掰開素一的手,笑著說道:“素一,不必擔憂,你只需在此,靜候佳音即可,商王的援兵應該很快便會到,衢黔,就有勞你照料了!”
素一臉色一沉,苦笑道:“九川,到現在,你還以為商王會派兵救援么?”
“衢國乃殷商封國,我相信,商王他不會舍棄衢國的!”
言畢,九川轉身,朝著遠處的山脊快馬前進,兩個兵士跟隨在九川身后,他們三人,緊急朝著衢西進發。
“九川……”素一喃喃道。
“隨他去吧!”身后傳來有絳氏的聲音,素一轉過身去,看到了正捧著大把草藥的有絳氏。
“好了,素一,快些過來幫我。”有絳氏道。
“是。”素一答了一聲,不舍地轉過身去。
雙熾,兩地,伐羌。
越是往西趕去,所經之邑,皆閉門鎖戶,慌亂不已,早先的繁華,早已被戰亂的恐慌所代替。
延綿的荒蕪,一直向西。
“白大人,需不需要稍作休息,再繼續前行?”一個兵士問道。
九川搖搖頭道:“衢西可等不了。”
身下的馬一直大喘氣,馬眼也比先前要瞪得更大了,方才那問話的兵士先前乃是在旅中養馬之兵,衢國抗姜缺人,才被臨時調來充當騎兵。憑借多年的養馬經驗,這兵士便知,一天一夕的狂奔,若不再讓馬休息一下,恐怕那馬再多行一步便會崩潰。
“白大人,這馬也需要休息片刻啊!”兵士實在是忍不住了,再次勸九川道。
九川看了看身下的馬,轉向兵士,問:“此地離象還有多遠?”
那兵士下了馬,環顧四周,又匍匐在地上,側耳傾聽動靜,稍后又小心翼翼地查看地上的印記,而后起身,對九川說道:“稟白大人,萬步。”
九川點點頭,擺手說道:“稍作休息。”
于是,九川與另一兵士也下了馬,三人行至一大樹下,雙腿交叉坐了下來。
“白大人竟也如此坐啊?”其中一個兵士驚嘆道。
九川看了看自己的坐姿,說道:“我在衢南山之時,便常如此坐。”
一個兵士靠過來,對九川說道:“如此說來,白大人倒是歷經了磨難,不過,終于還是回來了啊!”
還沒等九川回答,方才那個探路的兵士便站在不遠處的一個高崗上,回頭大聲喊道:“白大人!前方有羌人攻來!”
“什么!竟又往前攻占了,這些人,難不成就不知疲憊么?”九川趕緊上馬,另一名兵士也跟著騎上馬。
騎馬跑到高崗上時,九川極目眺望,果然,前方茂密叢林中,樹葉晃動,空地中出現了數名羌人的身影,迅速移動著,朝九川他們這個方向跑來。
“看來,這些人身后還跟著羌人大軍!”九川分析道。
還沒看到衢國的軍隊,九川隱隱不安起來,就前方攻來的羌人看來,少說也在百人以上,現在自己這邊僅三人而已,要與百人對峙,完全就是以卵擊石!
不過,這些羌人很快便會發現自己,怎么辦?難道就如此坐以待斃嗎?
九川張開嘴,總覺得唇角舌燥,情況不妙啊!
跑在最前面的羌人很快便發現了騎在馬上的九川,趕緊回頭用羌人的語言大聲通知后面的羌人。
九川在衢南山時,習得些許羌語,他聽到那為首的羌人大叫道:快來啊!發現衢人了!
“糟了!快跑!”九川沖身后的兩個兵士吼道。
現在他三人勢單力薄,勝不了這些羌人,現今之計,只有暫時逃跑,等見到衢國的軍隊,再做打算。
就在九川準備調頭逃跑時,身后猛地沖出一只巨象,九川還未反應過來,那象背上的人便從高崗上向遠處的為首羌人投去一矛,穩穩地,直接射中了羌人的面部,完美的投射動作!
九川一愣,見那象背上的人緩緩轉過身來,朝著九川做了一個手勢。
九川看到了一張極為熟悉的、略微黝黑的、年輕英俊的臉龐,不過,他尚未認出這張臉的主人。
隨后,叢林中竄出無數狂奔著的健壯勇士,一個喊聲響起:
青禾族長!請等等!
青禾!
九川大驚,那馬背上的英俊青年,竟是那個青禾!
青禾站到象背上,“嗖”地一聲,又投出了一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