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九川大聲喊道。
象背上的青禾聽到九川的呼喊,轉過身,抿嘴一笑,九川闊別青禾已有八年,這一晃,青禾已成為一個二十歲的青蔥小伙了。
青禾的身體比九川八年前見他之時健壯了不少,樣子也顯得更為穩重了,九川不禁心中嘖嘖稱贊,想起自己離開將吾族領地時,青禾還是個大哭鼻涕的孩童,現今,竟長成了這般可靠的青年,歲月的積淀,當真是神奇哪!
“好了,青禾,你炫夠了吧!”后面追來的將吾勇士中有一個聲音響起。
九川記得這聲音,望過去,便看到了走在眾勇士前面的溪芒,他看起來滄桑了不少,不過,臉上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依舊。
溪芒經過九川身旁時,瞥了九川一眼,投來了一道鄙夷的目光。
“不得對白大人無禮!”九川身旁的兵士喝道。
九川擋住了兵士,笑道:“溪芒,此番有勞將吾族相助了!”
溪芒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并沒有理睬九川,而是追上了青禾,將他從象背上拉了下來。
“哎,此人怎如此無禮?白大人,他這……”衢國兵士大為氣憤,對九川抱怨道。
“好了,畢竟是來救我等的,隨他去吧。”九川再次勸阻了兵士,隨后,也跟著溪芒迎了上去。
數名將吾勇士跑在了前頭,似乎是前去對付那些過來騷擾的羌人們了。
青禾一見九川過來,便行了個禮,而后,伸出了拳頭。
九川一開始還沒有明白青禾的意思,后面一人忽然竄出來解釋道:“青禾族長這是在同九川先生打招呼。”
九川一看,便認出這個人是先前在將吾族見到過的阿麥。
青禾的拳頭前后晃了晃,九川會意,便伸出自己的拳頭與青禾相碰,欣喜道:“青禾族長,久違了!”
聽到九川喊自己“族長”,青禾瞬間也變得不好意思起來,摸了摸腦袋,這個動作,不禁讓九川想起過去那個十二歲的羞澀少年來,不過,現在青禾已與自己的身高相差無幾了。
“老族長三年前病逝,時年十七的青禾大人接任將吾族族長之位,并娶祈女為婦。”阿麥站出來,補充道:“我族不久前接到消息,言衢西與衢南有羌人攻入,衢國兵力不足,于是青禾族長當即下令,率領二千勇士前來支援。”
“二千勇士,這些年來,將吾族竟壯大至如此!青禾,當真不可小覷你!”九川說著,在青禾肩上拍了幾下,以表示贊揚。
“呀!”
樹林響動,聲響震天。
九川一回頭,見數名將吾勇士身著戎裝,迅速竄出。勇士們個個肌肉發達、身體強健、身上文采、戴著面具。仔細看去,勇士胸口的護甲雖擋住了身形,但就其高度而言,卻甚似他族人。
“這些勇士……竟全部為將吾族人?”九川不禁疑惑地問道。
“并非如此……”阿麥否定道,繼而湊到九川耳畔,小聲說道:“其實,這些人,乃是先衢侯囚禁于將吾族隱秘之地的……羌人。想必,先前老族長已將此事告知先生了。”
“什么?羌,羌人?如此說來,先前我見過的那些蠻人,竟統統被青禾馴服了!”九川驚訝道。
“九川先生驚訝過早了,不多時,先生即將看到將吾族羌人對付暴亂羌人的場景。”阿麥說道,繼而向青禾點頭示意。
一旁的溪芒一直保持沉默,并沒有中途打斷阿麥與九川的對話,這一點,倒是令九川極為奇怪。
青禾瞇著眼睛,做出一副大笑的表情來。不過,青禾是無法說話的。
他從身后掏出一個面具,向九川晃了晃,九川會意,便跟在青禾身后。隨后,青禾舉起胸前吊著的木哨,緩緩吸了一口氣,而后猛地吹響,后面整裝待發的勇士們領命,一涌而出。
青禾與九川在前面,尤其是青禾所乘之象,竟沖得比九川的馬還快。溪芒并沒有跟著一起進攻,他與不參與作戰的阿麥被甩到了最末。
看著飛馳往前的青禾、九川與眾兵士漸漸遠去的背影,阿麥對著朝他走來的溪芒說道:“怎么?溪芒大人是要同阿麥一道在后領略青禾族長的風采么?”
“哼!”溪芒冷笑了一聲,問道:“阿麥,我問你,方才你所言,皆為實話么?”
阿麥點了點頭。
“我道青禾三年前初初接任族長一位時,為何隱秘練武了一年,如此說來,他這一年來,便是在我族囚禁這些羌人之地么?”溪芒看著青禾逐漸消失在他的視野中,只能聽到從遠處傳來的陣陣哨聲。
“此乃將吾族之機密,老族長病逝之時將其告訴了青禾族長,于是乎,青禾族長便趁此機會,前往囚禁之地,與上千羌徒搏斗,歷時一年,終將羌人盡數馴服。”阿麥注視著溪芒的眼睛,而后繞過溪芒,準備繼續向前跟隨青禾等人。
溪芒忽的伸出一只手抓住阿麥,問道:“可,你怎么知曉此事?”
阿麥緩緩抽開溪芒的手,道:“溪芒大人不知,阿麥本是二十年前,遭先衢侯從衢邑遣往東遠,將吾族,自古便是衢國囚禁不愿服從的羌人之地。”
隨著手一點一點的松開,溪芒眉頭一皺,越發畏懼起來。溪芒只知曉兩年前,消失了整整一年的青禾帶著一大批壯漢突然出現,彼時,青禾強壯了不少,身上,出現了諸多疤痕,而溪芒一直想不明白,這些兇悍得比將吾勇士要強壯許多的壯漢,究竟從何而來,而青禾,又是如何在一年內強壯了這么多的。
現今,溪芒總算是明白了。
前方,探路的羌人被滅盡。遠處傳來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
“這種地形,怎還會有大量騎馬的兵士?”九川疑惑道。他繼而轉向青禾,提醒道:“青禾,多加小心,前方,恐怕是羌人的兵士攻來了。”
青禾點點頭,神情極為謹慎。
見到青禾這副模樣,九川仍舊會在心里不自覺地將其與八年前那個莽撞的孩童相比較,如此一比,心中卻甚為歡喜了。
忽而,青禾伸出手臂晃了一下,后面的勇士們皆匍匐在地上,乖乖地順從著青禾的指令。九川大驚,實在難以將眼前這些被馴服地服服帖帖的壯士與先前意圖攻擊自己的野漢聯系在一起。
隨著青禾手臂高舉,勇士們又緩緩站了起來。
九川一眼望過去,郁郁蔥蔥的草叢間,隱約可見戎裝著身的騎兵慌張馳來。
定睛一看,原來是衢國的兵士!
“青禾,此乃衢國之兵!”九川扭頭對青禾說道。
青禾點了點頭,往后一揮,又吹了一聲長長的哨。
“我乃先衢國大公子衢白,奉衢侯之命前來協助的!”九川緩緩站到馬背上,高舉起銅鉞,沖前方沖來的衢國兵士說道。
衢國兵士加快了腳步,趕到九川等人的面前。
“竟是大萬衢九川!”兵士們驚訝道。
因手上的鉞太重,九川身體一晃,便朝著旁邊倒去,青禾迅速伸出手,拉住九川,九川便穩穩落入了青禾強壯有力的懷抱中。
果真有力!
九川內心一贊,趕緊起來,向青禾道謝。
青禾擺了擺手,沖九川微微一笑,少年老成的姿態。
九川回之一笑,而后又問面前的衢國之兵道:“前方衢國之兵還余多少,可還有人指揮?”
前面的一個兵士淚流滿面,說道:“稟九川大人,羌人在亞次之處圍攻,拓大人陣亡,尸骨皆未尋回,我等本是拓大人派往亞次以北探路之人,待回歸,發現衢兵竟折了大半,余下的皆不知所蹤,于是便派出一人返回衢邑通報戰情,派出一人趕往衢南聯系亞鐘。我等是為了暗中追蹤羌人的探路兵而來。”
聞言,九川痛苦地嘆了口氣,安慰兵士們道:“此役甚為艱難,哭了你等。”
隨后,九川指了指身邊的青禾,說道:“此乃衢東將吾一族之族長青禾,他得了消息,特率二千壯士趕來支援。前方羌人多少?”
面前的衢國兵士向青禾行了個禮,回復道:“約摸有三千人。這些羌人毫無戰術,多藏匿于草木蔥郁之處,趁機偷襲,于是,我兵才損失慘重。不過,此番若是有向來以勇猛號稱的將吾勇士相助,必定無憂慮之處了!”
九川點了點頭。
突然,一個兵士看了看青禾身后的壯士,驚訝地問道:“不對啊,九川大人,這些將吾勇士,怎與那羌人極為相似!”
“哎,不必在意這些,如此,那是對將吾族極大的不敬!”九川喝道。
“是!”方才說話的兵士應道。
事實上,九川雖然故意隱瞞了這些將吾勇士的真實身份,但是,他自己也沒有把握,身后這群如狼似虎的、曾被戳穿了胸膛、囚禁了數載的猛獸,是否真能如阿麥所言,乖乖順從于青禾的指揮,更為滑稽之事,他們的對手,竟是自己的同胞!
“嘟——”
長長的一聲哨響,尾音未絕。
一個個將吾勇士,便如同洪水一般,一瞬間便沖了出去,九川置身于人潮中,只能聽到耳畔的風呼呼吹響的聲音、甲胄摩擦的刺耳青銅聲、羌人勇士們依依呀呀的呼喊聲,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他還看到,人潮中,青禾臉上,浮起一絲篤定的、自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