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早晨六點,我被老媽打來的電話吵醒。電話那頭的高分貝噪音讓我全身的細胞清醒過來,靈魂為之一振。
“紀梧桐,我已經把人給你約好了,在新天地三樓的咖啡廳。你現在馬上起床梳洗,九點鐘準時去約會地點。”
剛買來的諾基亞也不能讓我感受到生活的高質量,“媽,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了!”
“那你嫁一個給我看看!”
對于這樣的質問,我已經司空見慣。正打算以在專柜銷售時的“三寸不爛之舌”打動陳鳳英女士時,手機顯示有插播的信息。如獲大赦。
“媽,我手機有插播,可能是公司有緊急的事情,你等會兒。”
“紀梧桐,你別給我打馬虎眼。現在最緊急的事情就是把你嫁出去…...”
我還是很有勇氣地掛了老媽的電話。
“喂,你好。”
電話那頭短暫的沉默。
我突然沒來由地心虛,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是:該不會是馮海生吧?
“你好,我是夏成蔭。”
我如釋重負般地吐了口氣。然后才有些憤怒地想起質問這家伙是從哪里找到我的電話號碼的。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號碼的?”
“這種事情能難住我的話,那我還是夏成蔭么?”
不用說,肯定是陳鳳英女士再次背叛了我。我這無處躲藏的人生啊。
小時候開始,陳鳳英女士就一再背叛我。幼兒園的時候逃課去我家附近的動植物園看各種動物,大象、老虎、黑熊、猴子、山羊、馬、鸚鵡、孔雀……我在沒上學辨認動物的時候就已經基本了解了一大部分的動物品種,還能準確區分它們身上的氣味。長時間沒洗澡而形成的一種奇臭無比。這應該就是住的離旅游景點近的好處之一,可以免費進出,憑興致觀賞。后來才知道那個時候的動植物公園本身就是免費的,不像現在,我不觀賞那些稀有動物,只是單純地想繞個近路也會被攔住。年輕的門衛就是不聽我的解釋,“不行不行,繳費才可以進入。”我再也見不到以前那個善良和藹的看門大爺,“姑娘啊,看老虎的時候當心點,不要走太近。當心被吃了,再也見不到大爺我了。”
現在,我沒有動物園里那只看似兇猛的老虎吃掉。我卻也是再也見不到看門的老大爺了。當然,再也沒有人在我被老媽從動物園里揪出來的時候為我說好話了。
老媽把站在老虎面前的我一把抱起來,一直走到很遠很遠,才和我對話,“紀梧桐,以后不許你來看老貓了!”
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老媽要把老貓稱作老虎。但是老虎也沒有老媽和老師可怕。我被強行帶到幼兒園老師的辦公室里,聽媽媽的苦口婆心,聽老師的諄諄教誨。
“陳女士啊,紀梧桐這個孩子太難管了。你剛才說你是在動物園里找到她的,你想想如果她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這責任該由誰來承擔?”
老師說的義正詞嚴,讓我不由得有些感動。假的。我必須在這個時候表現出良好的認錯態度,不然我將接受更殘酷的狂風暴雨。
看吧,我總是被老媽的“誠實背叛”推向更悲催的境地。她會無意或者有意向任何人透漏有關我的一切事情。之前我已經千叮嚀萬囑咐她千萬別把我的號碼告訴夏成蔭,她一定又是將我整個出賣。然后苦口婆心地向夏成蔭這個陰險小人吐露苦水。
昨天晚上KTV之后他就警告我如果不去參加他朋友的生日宴會,我會后悔終生。現在想想,已經后悔的想吃劣質的后悔藥,最好是買一送一的那種。
是的,在這個時候我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來阻止老媽為我量身定做的相親計劃。
“夏成蔭,我今晚和你一起參加你朋友的生日聚會。但是在那之前你得負責說服我老媽。”
“你媽怎么了?”
“她讓我去相親。”
“什么時候?”
“一會兒。”
“那你去啊,生日聚會是晚上的,你應該不會一直相親到晚上吧?”
我被這種肆無忌憚地欺壓表示憤怒。“如果你想讓我參加你的朋友聚會,沾沾人氣,你就答應我剛剛說的一點兒也不過分的條件。”
他沉默片刻,說道“好吧。但是下周宣傳的時候,你要幫我主持現場工作。”
“憑什么!”
“你可以選擇。”
我太相信夏成蔭那套討好像我媽這樣中年父母的本領,于是我又同這個陰險小人簽訂了“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不平等條約。
起床,梳妝鏡里的自己頭發凌亂,眼圈紅黑,提醒我昨晚一整夜的失眠和噩夢交加的場景。對,我這么一個不靠譜的獨身女孩。不對,獨身女人,我這樣一個邋遢無所成一無是處的獨身女人,二流大學的三流專業畢業,找了一個三六九等都可以做得很好的工作,期待一份平凡甚或平庸的婚姻。然后生老病死,看著一大幫興起的90后、00后的風花雪月。我談戀愛,修不成正果。不談戀愛,難成真佛。頂著無比矛盾和壓抑的心情,還要捎帶著陳鳳英女士的精神壓迫和夏成蔭小人不屈不撓風雨無阻的嘲諷。
我受到的刺激和打擊都太大,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