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下班窩在小屋里看武俠小說的時候,我就時常在想:還是當大俠好,大俠可以仗劍走天下,瀟瀟灑灑,無牽無掛。更重要的是從來不用擔心盤纏的問題。更小的時候,看金庸的武俠小說看到廢寢忘食,幾番欲離家出走行走江湖,終究是沒有膽量去施行。直到現在,還會想象自己要是也能擁有那般美好前程而根本沒有紅塵俗世和柴米油鹽的困擾,該是多么美妙。
當然,在我看到夏成蔭的高級住宅小區時,沒能豁出去告訴他。他一定會說:紀梧桐,你能不能不做夢?
這才懂得,人生最心酸的事情不是沒有實現自己的美夢,而是親眼見證自己最不屑的人實現了自己不能實現的美夢。這才真正諷刺。
夏成蔭住在人稱“黃金地段”的三樓,我跟在他的身后數了六十個階梯。他回頭問我:“你在干嘛?念念有詞的。”
“沒什么,只是覺得我們沒必要爬樓梯的。我想這里的電梯一定也很奢華。”我低頭看著能映出自己那張稍顯臃腫的臉的光潔地板。
“紀梧桐,一天到晚不想運動的動物是什么?”
你看你看,這么沒有新意的說詞。我已經習慣了。
進了房間之后,才知道夏成蔭的奢侈。那個廣告詞怎么說的來著:低調,奢華,我們追求的就是您想要的。我的腦海里冒出這樣的廣告詞。
“坐吧,喝什么?”他有些禮貌地問我。
滿屋子的“低調奢華”居然讓我有些無所適從。沒出息啊,畢竟是沒見過市面的人。
關于見識,我曾問過韓冬,“你為什么穿越千山萬水,崇山峻嶺,來到東北這旮瘩來啊?”
“有那么夸張么!”
“對啊,我現在連吉林省都沒有逛遍,連吉林省具體是什么樣的還沒弄清楚。”
韓冬露出我最熟悉的表情——鄙夷。“連肖復興都說了,我們應該在年輕的時候去遠方。”
“是么?他這樣說。”我自顧點點頭。接著問道“肖復興是哪個道上的?”
“紀梧桐,不要告訴別人你是學文的,不要告訴別人你是大學生,不要告訴別人你學了十幾年的語文。”他頓了頓,接著說”最重要的是,不要告訴別人你認識我。”
我是有些不服氣,中華文化博大精深,源遠流長。最主要的是文化明主和名人太多,我不是沒來得及一一認識么?事后我在電腦上專門搜索了肖復興的這篇文字。他說:“沒錯,年輕時心不安分,不知天高地厚,想入非非,把遠方想像得那樣好,才敢于外出漂泊。而漂泊不是旅游,肯定是要付出代價的,品嘗人生的多一些滋味,也絕不是如同冬天坐在暖烘烘的星巴克里啜飲咖啡的一種味道。但是,也只有年輕時才有可能去漂泊。”
肖復興先生說的都對,但是我還是缺乏勇氣。我也想過那個環游世界的夢想,也想過那個不為金錢所累的腔調。去遠方,但是遠方等待我的只有未知迷茫,還有就是人在異鄉的困窘。
道理無比清晰,行動無比模糊。這是總結我這么多年的人生哲理。我記得看完那篇文章之后,自己還很手欠的點開了電腦桌面上跳出的星座運程:很多個網站的算命大師很一致地告訴我:一直被拒絕,從未被超越。
我跳下床去,凝視墻上滯留的日子。我黑暗的人生啊,也許你可以走得快一些。白馬王子不來,連桃花也不開。
夏成蔭端來了小資情調的咖啡。如果是我,一定會拿“娃哈哈”對著你笑哈哈。如果陳鳳英女士和紀念國男士都在的話,他們會端出自己最心愛的黃山毛峰出來顯擺一下。老爸會悠哉地拎著他的那把不知道從哪里淘來的紫砂壺,親切地說道:中國的茶文化,才是博大精深啊......
老爸老媽和我一樣都是那種故弄玄虛會被人一眼看穿的人,而夏成蔭卻是那種兩眼也看不穿的故作優雅的人。
“夏成蔭,你的生活一直都是這么優雅么?”我沒有用到“小資”這個好像有些貶義的詞語。
他吹吹自己杯子里的咖啡,一股燒焦的味道。雖然我知道這樣形容并不貼切,但是卻很合適。
“紀梧桐,喜歡就是喜歡,和優雅有什么關系?”
“那你去陶瓷店定制那個紅色的杯子也是出于喜歡?”
他抿一口咖啡,姿態讓我聯想起林妹妹來。“不喜歡干嘛去做?”
“你不覺得你這種喜歡有些變態?”如果你可以原諒那個紅色的杯子上有紫色的唇印。沈新綠看到杯子的那一刻,居然還像蜜蜂見到蜜一樣飛奔過去,“呀呀,好卡哇伊的杯子,我喜歡啊......”我當時的感覺是幸虧自己午飯沒有吃太多。
“不覺得,喜歡就是喜歡。”
“那我覺得自己其實也是一個挺有情調的人。”
“怎么說?”
“我從來也就是喜歡就是喜歡的。”
“你是只要是五官端正,對你微笑的人,你都會喜歡吧?”
“誰說的!我就不喜歡你。”
“那是因為我沒敢對你微笑。”
......
小家子氣也和林妹妹有一拼。
他說的我現在就可以推翻:連前提都可以推翻,因為有時候我們自己根本就分不清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包括武俠小說中的俠士。
金庸先生在給《倚天屠龍記》的后記里寫道:張無忌卻始終拖泥帶水,對于周芷若、趙敏、殷離、小昭這四個姑娘,似乎他對趙敏愛得最深,最后對周芷若也這般說了,但在他內心深處,到底愛哪一個姑娘更加多些?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么多迷惑中,那么多執著中,那么多混亂中,不可不謂“亂花漸欲迷人眼”。誰能給自己“喜歡就是喜歡”的灑脫下一個清楚的前提呢?
到現在,我還是沒有弄清楚自己是不是真正喜歡過一個人。根本不知道該怎么給過去的那些淺薄的喜歡下一個明晰的定義,得過且過才最讓人難過。
都最后想起來時候的不甘也只是:他結婚了,新娘是她。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夏成蔭再次導演了我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