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言情小说推荐_女生小说在线阅读 – 潇湘书院

首頁我叫陳世美

30-31

(30)

我知道,這駙馬府已經不再是我的寄身之所了。它的真正的主人,公主,和她的爪牙,魏明,殘忍地毒殺了我在這世上的兩個摯愛。我無能為葉秋和盼兒報仇。畢竟她也曾經是我一體的夫婦,雖然再也不會是了。想起子英,他三山五岳,天涯浪跡,渴飲朝露,饑餐木華,倒也逍遙。我卻連這個自由都沒有。我能去哪呢?我不知道。只要不是在她的屋檐下,哪里都好吧。也許明天,她那作皇上的哥就會把我捆縛法場。那兒也比這駙馬府強上百倍。

我收拾好包裹。什么都不用拿了。本來什么就都不屬于我。就讓我赤條條來,還赤條條去吧。我只帶上了這一盒縑帛。算是我欠她的吧。這里面埋葬著一個昨日的我,和那個我的血和淚,掙扎和罪孽,苦悶和懺悔。

我背上包袱。最后看一眼這間書房吧。畢竟它與包鐿,子英,葉秋一樣,都是我的老朋友,都陪我度過一段時光,雖然有太多的苦澀太多的艱辛太多的不堪回首。

我推開門。韓琪正欲進來。他看著我身上的包袱。他什么都明白了。這一年的朝夕相處,早使我們心有靈犀。我以為他會懂我的。

“爺,你不能走!”韓琪攔住我。

“是啊,這里有錦衣玉食,有榮華富貴,有前程遠大,攀龍鱗,附鳳翼,萬千庶民,一生夢寐。韓琪,可是它卻是我的噩夢啊!噩夢美夢,終有醒時,曲終人已散,燈火正闌珊,我還不該走嗎?”我說。

“爺,公主和魏明回來了。”韓琪說。

跟我有關系嗎?

韓琪又攔住我。

“爺,還有一事......”

他欲言又止。

“地崩山摧海嘯天塌,與我何干?”我說。

“爺......家主母帶著兩個小主人在府門口求見駙馬爺......”韓琪的聲音低如蚊蠅,卻字字如驚雷。

我頭暈目眩。韓琪扶住我。我摸索著坐到椅子上。我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此時,多么希望有雙手可以握,可以溫暖我,有個人可以讓我盡情地痛哭流淚。而她就在眼前,就在咫尺。可是,香蓮,這咫尺之遙,卻是我無法逾越的。想起以前讀“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總是百思不得其解,此刻我恍然大悟了。那不可泳,不可方的,不是漢江,而是人心的藩籬啊。

良久......

“韓琪,你去把他們帶到書房來吧!”我長嘆一聲。

“爺,萬萬不可啊!府上但有事,爺和韓琪總是最后一個知曉的。可是家主母在門外諾長時間,公主和魏明迄今不為所動,就是在等著爺的反應啊。爺固然不畏死,可是,爺忘了星主和盼兒夫人了嗎?......”韓琪說。

崩潰!我徹底崩潰了。我與子英一樣,一敗涂地。

“那你來告訴我,韓琪,你告訴我,我怎么做?我該怎么做?......”

韓琪猶豫了一下。

“爺,要想保全主母和兩位小主人的性命,只有告訴公主和魏明,你和他們毫無瓜葛,是他們認錯了人了。”韓琪說。

“你讓我去見公主嗎?讓我向她解釋?”我不能置信地望著韓琪。

“韓琪知道爺不會低頭。爺縱然低了頭,他們也未必信。”韓琪頓了一下。下面的話要說出口,顯然很艱難。韓琪一字一頓。“為今之計,只有一途:告訴家丁,爺從未婚娶,更無子女,門外野婦,亂棍打走!”

亂棍打走?門外野婦?我陳世美的原配夫人?十余年來相濡以沫的秦香蓮?還有我的一雙兒女,親生骨肉?

韓琪,你好狠!你比蛇蝎還蛇蝎,比禽獸還禽獸啊!不,不是你韓琪,是我陳世美!我陳世美啊!......

好一個:

走......

(31)

曾經無數次在夢中上下求索,探尋回家的路,盡管濃霧深鎖,盡管迷津縱橫。曾經無數次想象你我的重逢,淚光點點,情恨綿綿。可是,我永遠也未能想象到,當你拖帶著兩個小兒女,顛沛流離,霜塵萬里,摸索到我身邊時,迎接你的,是一通亂棍......

韓琪回來對我說,爺,畢竟是婦孺,門吏們也并沒有真地動棍。王老相爺路過,把主母他們接回相府了。至少現在,他們是安全的......

我無語。也沒有淚。我坐在窗前。時間凝滯在那一刻。日腳把我的影子從西邊搬到北邊,又搬到東邊,把它截短,又把它拉長,最后再把它一層層擦去,擦得滿地都是黑,分不清哪里是影子,哪里是它擦過留下的污跡。

韓琪進來幾次。我看不見他進來做了什么,也聽不見他對我說了什么。我象是被澆鑄過的人俑。直到他對我說,爺,老相爺著人請爺過府一敘。我跳了起來。椅子翻到在地,發出“轟”的一聲響。

相府華燈初上,燈紅酒綠,歌舞翩躚。老相爺依然象個孩子,樂呵呵地迎我落座。他好像永遠沒有憂愁,沒有煩惱。老頭子垂垂老矣,攬不住流光,系不了扶桑,唯有知足常樂,無欲則剛。他語義深長。來人,擺宴!他喊。

我趕緊起身。世美近日食旨不甘,聞樂不樂,宴樂之歡,相爺厚意,世美心領,但求兩盞淡酒,于愿足矣!

老相爺也不堅持,一揮手,歌歇舞罷,樂女們擺著柳腰,拖著長袖,翩然退下。家仆上了酒和幾碟小菜。我給相爺倒上酒。他也不客套推辭。我給自己也滿上。突然想起子英那晚向我辭別的情形。突然理解了子英那晚的心境。哀莫大于心死啊!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酒水入口冰涼,進到腹中卻化成無數火蟲,四下里亂竄,好像要把我所有昏死過去的神經灼醒,讓它們重新知覺痛楚一樣。

忽然有“錚”得一聲弦起,低低切切,如情人呢喃私語。我心頭一震,好熟悉的樂音!接著有婉轉的歌聲響起:

“新月曲如眉,

未有團圓意。

紅豆不堪看,

滿眼相思淚。

終日劈桃穰,

人在心兒里。

兩朵隔墻花,

早晚成連理?”

盼兒,盼兒,是你嗎?我淚流滿面。不會的,我的盼兒已經走了。可是這聲音,這聲音那么熟悉,象是我自己的影子,象是兒時起就形影不離的朋友,象是......香蓮......

香蓮,我怎么就忘了,你就在這相府里。

駙馬爺溫文爾雅,斷不是縱容家丁,棍向婦孺之人。老朽以為其中別有隱情,所以把此婦帶回府上。然而老朽見詢,此婦只字不吐,只說欲見駙馬一面。老朽見其情可憫,這才勞動駙馬大駕。如有不妥,還望駙馬海涵則個。老相爺說。

我一言不發,但緩緩起身,怔怔地望著不遠處珠簾后你影姿綽約。你的影姿,在你我十年的點滴中,在我一年的相憶里,在三百六十個魂牽夢繞時,早已融進我的血液,潛入我的骨髓,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了。再相見,再相見依然如夢。你好嗎?香蓮。我不好,一點也不好。我踏上了一條不歸路。你不在我身邊,沒有人指引我,我迷失了。香蓮,香蓮,好想跟你說幾句話。

民婦想問駙馬爺幾句話,不知駙馬爺肯賞臉否?簾后,你說。

我點了點頭。我點頭的動作很小。但我知道你看見了。

剛才民婦聽駙馬爺說自己食旨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莫非駙馬爺在居喪?你問。

是。我說。

民間傳說,盼兒之事,滿城風雨,皆以為神異,此事是真的了?你問。

我點頭。

聽說駙馬和盼兒姑娘就是因為民婦適才所奏的這一闕《生查子》結緣,那么此話也當真?你又問。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問這個,你為何對盼兒的事這么關心。但這些都是真的,香蓮。除了娶了公主,我還有了盼兒。我讓你失望了。對不起,香蓮。

我又點頭。除了點頭,我好像喪失了言語的能力。

簾后傳來你幽幽一聲嘆息。你短暫地沉默。

民婦家鄉,適逢大旱。駙馬爺想必也有耳聞。民婦聽說駙馬爺朝堂之上,慷慨激昂,使百官捐助,民間募集,三天之內,調萬石糧,千余兵,請命奔赴災區,與均州共患難,其情其德,令人感佩。民婦代均州百姓謝駙馬爺。簾后的你盈盈一拜。但民婦家鄉,莊稼顆粒無收,民無余糧。父母家中,原有蓄積,但終不忍眼睜睜看同鄉鄰里饑轆而死,另外也是騷亂漸起,于是散盡糧食,以濟災民。隨后即遠走他鄉避難去了。父母行前,也曾邀民婦同走,不料民婦公婆俱染疫病,又兼老邁,寸步不能行。民婦雖留下竭力奉承,依然無力回天。災荒之年,毋說醫藥,便是草根樹皮,也盡被剝食干凈。救不回公婆性命,民婦心中,著實愧對夫君......

我父母都死了嗎?我木然跌倒座上。淚已盡。我已經沒有任何可以祭奠他們的東西了。如此不孝子,爹,娘,你們就當從沒有生過吧!

葬了公婆,民婦生活實在無以為繼,更加疫病流行,父母兄長,不知所蹤,只得攜了幼子,進京尋夫。你繼續說。民婦夫家,姓陳,雙名世美......

我聽到“噹”的一聲響。老相爺手猶舉在半空,杯子卻落在席上,酒灑了滿桌,吧嗒吧嗒順著桌角往下滴。

民婦夫君去年赴京趕考,從此一去,音信全無。民婦到得京城,聽說去年的狀元,當朝的駙馬姓陳名世美,還道聽途說了許多駙馬的事情,這才到駙馬府探尋。民婦愚昧,竟忘了天下間同名同姓,不可計數。白日里誤闖駙馬府,得罪之處,還望駙馬爺諒解民婦尋夫心切,一時情急。簾后的你又是盈盈一拜。

我呆呆地坐在椅上。香蓮,你不認我了嗎?是啊,我還有什么資格作你的夫君啊?我端起酒杯。但愿長醉,但愿不復醒來。酒入愁腸,重又回轉,盡數化成淚水,泉涌而出。

天下間竟有如此薄幸忘恩,寡廉鮮恥,拋妻棄子,無義不孝之人,這種夫君,你就當他已曝尸荒野,喂了鷹隼野狗了罷!我說。這是我的真心話,香蓮。

還請駙馬爺莫要侮辱家夫。民婦與家夫十年相依,深知自家夫君之為人。家夫隱匿,定是情非得已。民婦與家夫有白首之約,民婦不日啟程,回轉家鄉,撫兒育女,以待夫歸。今日得見駙馬,得遇相爺,也是民婦三生之幸,民婦在此拜謝了。你又是深深一拜。

我上下摸了半天,還好,還有五十兩銀子。我掏出來,擱在席上。

這個,五十兩銀子,請相爺轉交,轉交......我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你,香蓮,在老相爺面前。悲哀啊!

五十兩金,民婦拜受了。受君之恩,民婦也有一語相贈......你說。遇事灑脫,看世糊涂。拋開恩怨,忘記過去。寬宥他人,原諒自己。一念之退,海闊天空。民婦識字不多,言語失當,讓駙馬爺見笑了。民婦告退。

悵然再望時,簾后已空空。你這就走了嗎,香蓮?你不肯和我多說幾句嗎?你要了我的銀子,是告訴我你原諒我了嗎?你不在了,我也該走了。我這軀殼還在。

臨別之季,老相爺執著我的手說:

駙馬還記否一年前老朽和包大人造訪駙馬時說的話?

一年前?是的。他說,駙馬爺,如果有一天用得上我王延齡,王某這把老骨頭,駙馬爺拿去就是,切莫客氣。難道一年前他就預計到我有今天?

駙馬若信得過,王延齡愿和包拯一起,共保駙馬周全。他說。

晚了,太晚了。

香......此婦可憐,均州旱情未解,疫病未除,相爺如能容她多留幾日,世美感激不盡。我說。

他盯著我的眼睛,還想說什么,終于把一切話語,化成一聲長嘆。

這一次,我沒有見到他孩子似的笑。

miemeng · 作家說

上起點讀書支持我,看最新更新 下載App
推薦
舉報
主站蜘蛛池模板: 盐城市| 达州市| 咸宁市| 水城县| 长海县| 平乐县| 怀安县| 平和县| 汕尾市| 宜川县| 牙克石市| 蕲春县| 额尔古纳市| 都江堰市| 广德县| 印江| 河东区| 林西县| 延吉市| 兴安盟| 本溪市| 聊城市| 黑龙江省| 奉节县| 平湖市| 芦山县| 灵川县| 西乌珠穆沁旗| 西丰县| 东丰县| 三河市| 名山县| 浦东新区| 区。| 屏东市| 金华市| 宁南县| 鄂尔多斯市| 贺州市| 桃园县| 克什克腾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