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蕓順著樹熟稔地攀上了屋頂。朗月星空之下，太廟的琉璃屋頂仿若波光粼粼的湖泊，群上峻嶺則披上了一層神秘的白色紗衣一般，如夢似幻。靈蕓遺世獨立，遙遙望著南方，春寒料峭，一陣夜風吹過，不由得打了個寒噤。恰在此時，溫暖不期而至，將她緊緊包圍。

“怎么不多穿些？”堔堔擁著靈蕓坐在了屋頂之上，言語間雖有責怪卻不乏柔情。或許是兩個人相偎相依太過溫暖，靈蕓縱然覺得，如今，這樣的距離太過親密了，卻也舍不得推開這溫暖寬闊的懷抱。

“你不是和二哥走了么？”

趙堔有些戲謔地道：“誰讓你剛剛的表情那么失落，我心腸好，不忍你難過，所以回來嘍！”

靈蕓的雙眸早已歡喜得彎成了月牙，口上卻只淡淡地道了一聲：“是嗎！”

“靈兒！”趙堔吞吐的氣息暖暖地拂在靈蕓的額頭，靈蕓竟不自覺地有些微臉紅。還好他看不到，她想。

“我記得去年你生辰的時候，你說：你想看流星雨！”

“我娘說，我出生的那個夜晚，天上的星星像雨點一樣紛紛從天空滑落，可是星星卻一顆也不見少，依舊閃耀。我問爹娘，為什么，可是他們也不知道，直到四哥告訴我這是一種星象。不知道，在我的生命里，我還能不能看到我出生時的流星雨！”

“也不是不可能！”趙堔有些神秘地道。

“什么意思？”靈蕓不解地瞧著趙堔。

“如果你有足夠的誠心，就可能感動上天，發(fā)生奇跡！”看著趙堔一本正經的模樣，靈蕓半信半疑地道：“我很有誠心啊！”

“還得拿出些誠意來。”

“例如??????？”

“例如，——”衣袖在空中一拂，一只綠玉笛驚現在趙堔的掌中，“在這朗月星空下吹奏一曲《天籟》！”

靈蕓撲哧一笑，接過那玉笛道：“說了半天，原來堔堔是哄我吹笛！”趙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靈蕓撫摸著溫潤的玉笛，那眼神就像愛書的人看到孤本，愛劍的人看到一柄絕世好劍。未幾，一曲天籟從玉笛中流瀉而出，悠揚而不缺婉轉，愈發(fā)襯得著星空萬里無限。一曲終了，回聲繞耳之際，一粒粒光點像從地上升起的群星，突然躍上了天幕，又接二連三地迸發(fā)為成千上萬的光點，就像星星在下雨。

“看來。老天被你感動得不行了！”趙堔在靈蕓耳邊輕輕地道。靈蕓沒有回頭看他，只是一直望著那場“雨”，一股熱流無可遏制地在五臟六腑里流動。她在心中低語：不是我感動了上天，而是你感動了我；也不是上天賜予了奇跡，而是你用心創(chuàng)造了奇跡！

“靈兒——”趙堔輕輕掰過靈蕓的臉龐，對上她的雙眸，動容地道：“你做我的妻子吧！讓我一生一世，一心一意這樣愛你！”

趙堔一語像一顆石子驚破了靈蕓向來古井無波的心湖。“堔——”趙堔一指覆住靈蕓欲語的雙唇，溫柔而堅定地道：“聽我說，好嗎！”靈蕓猶豫著點了點頭。趙堔溫柔一笑，緩緩放下手指，那指尖的溫度猶讓靈蕓驚心動魄。

趙堔輕輕地撫上猶在靈蕓掌心的玉笛，認真而細致地描摹這它的輪廓，平靜而深沉地訴說著滿心愛戀。“母妃在被賜死前，將這管玉笛交給了我，她說，當我遇到和我琴瑟和弦的意中人時，便把它交給她。我問母妃：什么叫琴瑟和弦？母妃笑了笑，只道：當你遇到她時就知道了！直到遇見你——”趙堔抬起雙眸，緊緊鎖住靈蕓的目光，“我才逐漸明白：你就是我想要琴瑟和弦的意中人！”

“堔堔——”趙堔打斷了她的話，“靈兒，你是想說，這只是一個人兒時的錯覺，把關愛和感激當成了愛情？”

“難道不是嗎？相信我，堔堔，明天就不會這么想了！”靈蕓極力地試圖說服趙堔。

“靈兒，你是個最七竅玲瓏心的人兒，你難道不明白我為什么一直不太歡迎鄭太醫(yī)，即使他救過我的命，你難道不明白你上了太子的馬車后，我擔心你永遠也不會回到我身邊的那種恐懼嗎？”

恐懼？即便遭受了那么些苦難，堔堔也從未說過“恐懼”這個詞語，即便他心中恐懼萬分，但是與生俱來的驕傲讓他從來也不會說出這個詞語，可是，此時此刻，他卻向我坦陳一切。他以此心待我，可是，我一直都將他當作親人，從未有過以外的想法。

“堔堔，”靈蕓極力地理清紛雜的思緒，“我曾經，告訴過你，我有一個失蹤的弟弟，而我當時卻救不了他，我一直很內疚，悔恨。所以，當我在儀寧宮看到了你，我就想要——彌補，我??????”

“你一直把我當成——緩解內疚的替代品？”趙堔像是被吊在絕望的絞刑架上一般，一字一句咬出這句話。

靈蕓心慌意亂地試圖解釋，卻慌亂得說不出一個字，只那么眼睜睜地瞧著趙堔堔決絕而去的背影，心里就像被千萬只螞蟻噬咬著。而天幕上最后一顆“流星雨”也終于沉寂了，天空重回寧靜，石適才的一切就像一個夢，可是心頭的疼痛卻提醒著靈蕓，一切已經不一樣了。

“啊！”一聲尖叫打破了屋頂上的寧靜。靈蕓只聽見一棵伸到屋頂的樹上窸窸窣窣的發(fā)出奇怪的聲音。

“你踩到我的腳啦！??????”

“對不起！對不起??????”

??????

靈蕓循聲靠近，疑惑地撥開樹枝——

“啊！這里的風景好好啊！”老五蔣人滿臉陶醉地凝望著星空。

“是啊！”老二胡猛也有樣學樣地“深情”凝望著天空，并且補充道：“我們可不是躲在這里聽墻角的，因為這里是樹嘛！要說也應該是‘聽樹杈’。呵呵！”

靈蕓勉強一笑，默默地走開了。

“你笨死啦！”老五氣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完全不聽老二的解釋，爆栗一個接著一個落在了某人的腦瓜上。

而那邊，趙堔剛躍下房頂，小木子就迫不及待地趕上去詢問，卻被小茹給拉了回來，一記猛瞪：“難道你沒瞧見殿下的臉色嗎？”

小木子瞧了瞧趙堔身后緊緊合上的房門，頓時不做聲了。

胡猛被小個子蔣仁一腳踢下了書，狼狽地在草地上滾了一圈，老五隨后輕輕躍下，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地上，道：“難道大哥的心思要白費了嗎？那煙火可是廢了不少功夫啊！”

老四蕭博知搖著扇子，笑得神秘莫測，“未必，未必！”

“那就是還有希望樓？”小茹瞬間有了精神。

蕭博知壞笑道：“我有這么說嗎？”然后灑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