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廟位于城郊的一座古木森森的山上,里面埋葬著歷代帝王妃子,只有在每年清明的時候,皇族中人才會來此拜祭,平日,除了守靈的五名侍衛,還有趙堔主仆四人,少有人煙。
春去秋來,歲月輪回,八年的時光在清苦卻歡樂的生活中悄然而逝。
黎明之際,萬物還未蘇醒,而小書房已經亮起了燭火,趙堔秉燭苦讀的挺拔身影映在了紙窗之上。像過去的八年的每一天那樣,紅日高升之時,小書房的門“咿呀”一聲緩緩開了,趙堔擱下書本,幾乎像算好的一樣,一轉身就和來人目光相觸,彼此會心一笑。
“靈兒,早上好!”
“堔堔,早上好!”
趙堔默契地接過靈蕓新煮的熱茶及早點,坐在一旁邊用早膳,邊瞧著那正整理書桌的忙碌倩影,眼中的柔情流淌在溫和的晨光中。
這邊早膳已完,那邊也收拾妥當。只聽得外邊熙熙攘攘聲愈來愈近,尤其是那一聲聲:“妹子,妹子!”靈蕓聞聲無奈地搖搖頭,沖著堔堔笑道:“真真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想必張飛喝退曹軍的嗓門兒也不過如此吧!”話音未落,胡猛已嚷嚷著領著烏壓壓一群人進了狹小的書房,屋子里頓時熱哄哄一片。
胡猛,人如其名,五官粗獷,虎背熊腰,整個人看上去頗有猛虎下山之勢。在五名異姓兄弟間排行第二,年二十五。“妹子,不是哥哥我渾說,若俺上了戰場,必比那張飛還要威風個十倍,不,百倍,千??????啊!”胡猛一聲鬼叫,虎目直瞪著一旁跳起來敲他腦勺的罪魁禍首——將仁。老五蔣仁,年十九,個頭極小,卻氣勢十足地回瞪著胡猛,斥道:“你少夸自己幾句會死啊?你以為你多能干?指不定上了戰場腿就軟了??????”其他人都見怪不怪地翻翻白眼。小茹沒好氣地道:“你們能消停會兒嗎?咱們可是來給姐姐賀壽的!”那正吵得幾乎要掀了屋頂的兩人頓時恍然大悟,一拍腦勺,忙跟著眾人道賀:“生辰萬福!”
胡猛提起一只竹籠子,里面白絨絨一團也不知是什么,靈蕓好奇地湊近細觀。胡猛粗聲粗氣地解釋道:“俺想破腦袋也不知道今年送妹子什么,恰巧前幾日和三弟,八弟山上打獵時,獵殺了一只白狐,又在它的洞穴里發現了這兩只崽,正好送給妹子作賀禮!哈哈!”靈蕓輕輕從孔隙間用手指撥弄那球成一團的兩個小家伙,小家伙們立刻瞪起亮晶晶的眼睛,警惕地瞧著靈蕓。靈蕓雖不喜禮物得來的方式,但既然木已成舟,與其無益地唏噓,倒不如好好養著這兩只小狐貍。于是微笑著道謝。胡猛忙擺擺手,“謝啥!我這條命都是妹子救的。”靈蕓不得不老話重提:“是鄭太醫妙手回春。”小木子在一旁故意學著胡猛的粗嗓子道:“若不是妹子請來鄭太醫,我早就死了!”胡猛不好意地摸摸腦瓜,“你咋知道俺要說這句話!”小木子沒好氣的翻翻白眼:“說了八年了,傻子都記得了!啊,蕓姐姐,看看我的禮物。”說著從食盒里拿出一碟糕點,原來是白面捏成的小兔子,正對了靈蕓的生肖。小茹呵呵笑道:“小木子,你連送的禮都八年如一日地和‘吃’脫不了干系!”小木子老大不高興地瞪了小茹一眼,也懶得說什么了,畢竟習慣了嘛!接著小茹送上了一只繡工“粗糙”的荷包。小木子第一個忍不住地噴笑了。老五蔣仁送上一柄雕刻精致的木制匕首,卻因為木質獨特,刀鋒格外地鋒利,堪比鐵器。靈蕓贊嘆道:“小五,你可越來越厲害了!說不定哪日你會成為比魯班更杰出的木器大師!”老五好不得得意地挺了挺腰板,神氣極了!
然后就是老三雷振宇,又名雷陣雨,年二十五,與胡猛同庚,但小上一月。從他的綽號就知道他這個人,平日里悶聲悶氣,但一旦憤怒起來,著急起來,就像雷陣雨一樣轟轟隆隆,讓人招架不住。他最近一次爆發,還是在八年前老二胡猛被毒蛇咬到,幾乎喪命之時。看似冷莫,實則熱心腸。只見他小心翼翼地打開一方盒子,竟然是一張幾乎以假亂真的人皮面具。這面具顯然耗費了雷振宇不少心血,但他卻只簡單地囑咐了一句:“以后蕓妹妹若是離開太廟也不必再化妝了,這可以遮掩住真實面貌。”靈蕓心中一暖,即便可能永生不得離開太廟,這面具也可能永遠用不到,但這份心意卻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靈蕓接過面具,滿是感激地道:“謝謝你,三哥!”
“嗯!”雷振宇淡淡地點點頭,又退回一邊。始終含笑而立在一旁的老四蕭博知(年二十四,與靈蕓同庚,且又大上二月,一派書生氣,根本不像個侍衛,體型高而瘦,雖蠻力不及老二胡猛,輕功卻堪稱絕世。只瞧著他右手竹扇輕搖,一只瓷罐子便神氣地出現在他托起的左掌之上。溫和地道:“這是一點茶葉,叫‘苦中甜’,希望蕓妹妹喜歡!”靈蕓歡喜地接過,“四哥送的茶葉必然是與眾不同。”
一旁的老大孫文武朗然一笑,道:“你這個鬼靈精!這是四弟憑借著絕世輕工在飛檐峭壁采來的,忙活了三日通共就得了這五兩四錢。”
“那么大哥送我什么呢?”靈蕓眸光一轉,直瞧著孫文武,孫文武卻一副為難之色。趙堔解圍道:“清明將至,孫大哥必然為祭祀的是忙得焦頭爛額,以致無暇準備賀禮。”
“九殿下說得正是。改日大哥一定補上!蕓妹妹別怪大哥。”
靈蕓盈盈一笑:“正事要緊,我怎么會怪大哥?”眾人說又笑了一陣,孫文武,雷振宇又回太廟的前殿值班了。胡猛、蔣仁、小木子也跟著出了后殿。而趙堔則像完全忘了賀禮這件事,恍若無事地邊和蕭博知探討著輕功方面的問題,邊出了書房去山林中練習。
靈蕓心中有著微微的失落。小茹也像根本沒察覺到靈蕓的失落似的,也忙忙叨叨地走開了。
剛用完晚膳,趙堔又馬不停蹄地與老二胡猛鉆研武藝去了,靈蕓心里有些空落落的,獨自一人,順著樹熟稔地攀上了屋頂。朗月星空之下,太廟的琉璃屋頂仿若波光粼粼的湖泊,群上峻嶺則披上了一層神秘的白色紗衣一般,如夢似幻。靈蕓遺世獨立,遙遙望著南方,春寒料峭,一陣夜風吹過,不由得打了個寒噤。恰在此時,溫暖不期而至,將她緊緊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