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歷練歷練也好……”
空靈靈的聲音在我腦海里回蕩。
我裹著被子閉眼裝睡,根本未理睬床邊自言自語之人。對于明天即將離開鐘山歷練百年,滿肚子的怨氣。手腕上被溫潤的涼意覆蓋,我挑開一絲眼簾,便見一個閃著白光的鐲子套在手腕處。
師父正笑意盈盈將我看著。
我坐起身,眼神泛著冷意,嘲諷道:“師父半夜潛進徒兒的房間,就為了送這么一個丑鐲子么?”說完左手將鐲子摘下,狠狠擲在師父面前,冷笑道:“這離別之物,徒兒無福消受!”
“張牙舞爪的,沒一點姑娘家該有的樣子。”師父雖嘴上訓斥于我,眼里卻帶著薄薄笑意,手指微攏,鐲子再次浮在師父掌心之內,微挑了眉毛,道:“把玉引仙鐲戴上。”
我冷哼,“既然師父欲將徒兒趕出鐘山,臨走了,還送什么鐲子?!就這樣隨隨便便打發我?師父若真想送人,送給瑤姬師姐豈不更好?想必她正巴巴地等著師父您半夜給她送東西去呢!她是炎帝之女,師父送她些東西,對自己不無好處……我一個四處漂泊的小妖,并不稀罕……您老還是省省心吧!”
“牙尖嘴利,目無尊長……”師父面上冷了顏色,輕斥。
我因著白日里受了委屈,又想著,反正明日要卷鋪蓋走人了,那便由著心性得罪個干凈好了!自己也落得痛快!當下也是冷了臉色。
“你為老不尊!是非不分!趨勢逢迎!那毒藥根本不是我下的,你卻礙于炎帝的面子要將我趕出鐘山,此番徒兒走了,定不會再回來!”
師父硬是被我吼的一愣,墨黑的眸子冷冷將我看著,嘴角一陣抽搐,想必他老人家這等尊榮地位,從未被人吼過罷……
他也只是稍微愣了一會兒,而后拉過我的手臂,容不得我半點反抗,將鐲子套上去,手指輕點,覆上靈力,那玉引仙鐲便完全沒進我手腕之中,沒剩一點蹤跡。
行云流水般做完這一切,他忽而輕聲笑了,伸手撫上我的頭,柔聲道:“乖些,出去好好歷練,洗洗戾氣,別讓師父為難……”
我白了他一眼,怒意沖沖,“您老要不要丟根魚骨給我?真把我當貓逗呢!”心里想著,等我出了鐘山,定然處處生事,就算毀不了你鐘山的聲譽,也定然不會讓你好過!
他笑容漸大,拍了拍我的頭,我欲揮去他的手,手還未抬起,他的身形變得虛幻,慢慢消失在屋內,我嘆了一口氣,而后趕忙奔去藏書閣,花了大半晚上的時間,方才找到一本發黃的古籍,上面關于玉引仙鐲的記載,倒叫我的心狂跳不止。
玉引仙鐲,靈性之物,與施法者心性相通。
好一個心性相通,既然玉引仙鐲為我所佩戴,那么,不管我身處何地,身犯何險,師父都會有所察覺。我將古籍抱著懷里,咯咯笑個不停,狡黠之色滑過眼底,“師父,我倒要看看,這到底是歷練我,還是歷練你……”
因此,我才會肆無忌憚,只因為我知曉,這所有的事情師父都會幫我擺平,卻沒想落進鎖妖壺里,三百年后,我被徹底趕出鐘山,為了能見師父一面,為了讓師父不把我忘了,為了讓師父只牽掛著我的事,我明知郭岸實力不俗,也明知他背后有不明勢力,更知曉白芨的那場獵殺是沖著我來的,卻還不管不顧地橫沖直撞,如此任性妄為,這便有了現在的結果。
無邊悲涼和悔恨讓我受盡煎熬……猶如萬千利刃插進我的心尖,渾身血液暴動洶涌,撞擊著筋脈骨骼,發出清脆的咝咝聲,我顫抖著手,死死將玉引仙鐲抱在懷里,低頭一陣嗚咽,體內氣血奔騰撞擊,似要破體而出,我仰起脖頸,嘶啞長嘯……
“啊……”
血液精氣似是破除了一道屏障,四散滲透進身體內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塊骨骼肌肉,眼前一縷紅芒閃過,精純的藍色光芒在我周身浮動。
御虛七品……
恍惚間,強烈的破空之聲在頭頂響起,我僵硬的抬頭,眼前朦朧,空氣中泛起漣漪,而后鼓起幾道巨大的褶皺,一個白色人影撕破空間,從褶皺處緩緩步出,躍然于眼前。
白衣勝雪,墨發三千……
我不禁喃喃,“師父……”
欣喜未過,便見師父身形一晃,飄搖不定地落在地面,左手扶著胸口,微弓著身子,不住咳嗽,臉色蒼白如紙。
我正欲走過去,一道紅色光影猛然佇立在我眼前,火紅的長發猶如血色長練,完全披散在那人的背上,殺伐鬼魅之氣在他周身濃濃翻滾。
我駭然后退一步。
他微微偏過頭,嘴角輕揚,殺氣凌厲的眸子在見到我的那一剎那,猛然睜大,只一會兒,便恢復了神色,而后低低的笑聲不斷從他口中溢出,“呵呵,呵呵……鳳仙花印顯形了么,連修為也增長了不少……果然呢……”
我伸出手蓋住額頭,神色驚恐地望著眼前的七燼。他碧色的衣裳血染一片,所站之地,白色的冰層被淡紅的血液蒙上一層薄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