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連帶著蓋在額頭上的手心都有些濕熱，不知怎地，我條件反射的想要蓋住那紅色花印，不想讓他看見半點，聽著他嘴里吐出的話，更覺驚恐。

七燼轉過身來，眼神帶著莫名炙熱，直直地看著我，繼而嘴角扯出一抹邪魅弧度，手臂平舉，指向師父，“他修為盡毀，而你，因此額前鳳仙花印顯形，修為大漲，也許過不了多久，六千年前的記憶也會浮現，這些，你該明白了吧？總該知道你的好師父是什么樣的人了吧？”

我呆呆地看著他，說不出半句話。

他笑的極盡張狂，“血樓姐姐，他的殘忍冷血，你根本無法想象。你以為他是對你好？你錯了，他只是換一種方式在折磨你。等你恢復記憶，你會發現這一切多么殘忍，這種事，也只有他能做的出！”

似有千萬毒針插入耳內，細長的指甲掐進肉里，周圍極靜，微風帶著血氣徐徐飄過，半晌，響起師父壓抑的咳嗽聲，斷斷續續，整個肩膀不停的輕微抖動。

心疼，那么清晰地劃過心尖。

我繞過七燼，兩步便跨到師父跟前，一手攙起他的胳膊，一手小心翼翼為他拍著背，緩聲問：“師父，你怎么樣？”

他這才將視線投向我，眼眸微合，我看不懂里面波動的光，靜靜看了我好一會兒，他才微含了首，側頭對七燼道：“修為確是長進不少，差點讓本尊出不了天機鏡，不過，還是弱了。”

我拍著師父背的手猛然滯住，天機鏡，扭曲空間，重塑時空，無論神魔，無論修為，只要被天機錦罩住，便會進入那異度時空，異度時空內修為只剩一成，且殺伐不斷，死則死，生，若破不了天機鏡，也只得永遠留在異度時空，最終竭力而亡。

七燼，他不僅擁有尊神魔刀，連天機鏡這等絕物都有，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他的眼神在我身上滾過，血紅的雙瞳讓我不禁一寒，繼而師父揶揄道：“天機鏡沒能留住你，真另我意外，當年用鳳凰琴弦引了九重天雷，四十九道天雷劈下，你的修為只剩一半，你我大戰一場，我雖沒能贏你，你卻也沒能帶走血樓姐姐，

方才又舍棄一半修為救護那些徒弟，卻還能破了我的天機鏡，燭陰天尊不愧為燭陰天尊。你此番修為盡毀，我卻還留有幾分功力，你此刻的性命捏在我的手上，不要說大話的好。”

我似被天雷重劈了一樣，驚在原地，駭然看著眼前這位溫潤如水的男人。

四十九道天雷，原是用鳳凰琴弦引下的，原是先劈在了師父身上，擋去了天雷的大半威力，難怪我沒有灰飛煙滅，難怪黑水河沒有被蒸成沙漠。

原來師父不是不來接我，而是被七燼所累，不能來接我，他七燼只一句話帶過，但這其中的曲折足以讓我想象得出，師父定是受了極重的傷，難關在天同宮時，結界虛弱，難怪河伯遮遮掩掩，原是受師父囑托，不想讓我擔心，他知道我的性子，知道華胥的性子，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

這樣細膩縝密的心思，永永遠遠云淡風輕的樣子，這樣一個男人……

我口中不禁喃喃，“難怪……”

“本尊說過，這天下，沒有什么地方是本尊去不得的，即使是天機鏡內的異度時空，也不會例外。”他頓了頓，伸手攬過我的肩，輕聲道：“妖妖，我們回去。”

有一瞬間的遲疑，是害怕還是別的什么，我也說不清，只感覺自己被扯成兩半。淚水突然不能自抑，滾滾而落。師父攬著我往前走，我卻未動，轉而看向那個渾身是血的男子，他擰著眉，眼里帶著憤怒，直直看著我。

“妖妖……”師父喚我，伸出右手在我面前，只待我向從前一樣挽上。

七燼一把拉住我，向后扯去，血腥味撲鼻而來，我已伏在他的懷里，他的身體有些顫抖，聲音里隱隱帶著哀求，“血樓姐姐，跟我回犬戎吧，那里才是你該去的地方，我會設法讓你恢復記憶，等你恢復了修為，我們一起做那些未完成的事。”

內心茫然一片，唯有臉上的淚不停淌著，我靜靜伏在他懷里，不知世事，未幾，斷斷續續的咳嗽聲把我從茫然空洞里拉回，猛然推開七燼，向師父身邊走去，七燼不由分說扯住我的手，滿臉怒容，緊抿著唇，“你當真不和我回犬戎？”

師父的咳嗽聲不停在我耳邊回蕩，蕩的我內心一陣陣發緊，此時此刻，我心里已十分明朗，我是無論如何也丟不下師父獨自離去的。

側目看著血袍男子，斷然掙開他的手，凜凜道：“七燼是吧？抱歉了，我并不是你口中的血樓，或許，六千年前，我曾經是血樓，可那已經成為了你的記憶殘片，在現實中早已不存在，現在的我，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我，名喚妖妖，記住了，我叫妖妖，你叫我桑寄也許更為合適，不是血樓！”

血腥味隨著微風飄過鼻尖，我堅定地攬上師父的胳膊，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七燼怒極反笑，“冥頑不靈，你終會為你今日的愚蠢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