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來找我的時候,我正掛在一顆梅樹上,一手拿魚一手捧了一束梅花,透過門窗,興致勃勃瞧著小千里認真讀書的樣子,他左手拿筆穩當的很,正伏在書桌上不知寫著什么,夫子晃到他身邊,站了一會兒,唇邊笑意更深。
襄王老遠就朝我呼喚,“國師大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我稀里嘩啦將魚啃了個干凈,跳到他跟前,“什么事兒,慢慢說……”
他連喘了好幾口氣才平定下來,“王上前幾日新納了一位香妃,寵幸的很,昨晚病了,百來位太醫都束手無策,今天早朝后,王上突然私召本王,說是……說是……唯有至陰之人的精血方能救娘娘一命,一口咬定千里便是那至陰之人,他叫我……盡快帶千里進宮,國師……本王不敢要求你什么,可是,千里他,千里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手指間的梅花枝咔的一聲折成了兩半,我望著書桌前伏案而坐的千里,緩緩流下兩行清淚。
襄王手足無措,“國師,你……你怎么哭了?”
我笑著擦了擦淚痕,“心疼啊……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他……”
“他?國師是指?”
我不愿多說,跳開視線,“嗯……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放心好了,千里不會有事的……”
當晚我便混進了王宮,見著了那個命在垂危,需得飲至陰人之精血方能回陽的娘娘。
唔……那是個凡間不可多得的美人……即便是躺在床上,也是姿態撩人,即便是閉著雙目,也是妖嬈憐弱……難怪中原王為她神魂顛倒,只是這么一個美人,我怎么瞧著那么眼熟呢?
哦,原來是惑欲林里的紅狐貍……中原真是人杰地靈之地啊,仇家積聚……問道門門主身邊有一個女人,是個狐貍精……想必就是這只紅狐貍吧,那么……問道門門主呢……呵呵……郭岸?
郭岸……很好……
我飄過宮殿飄過街道飄過墻頭,飄進了師父的被窩……
他只占了床沿一角的位置,自覺為我留了一塊大大的空間,我剛滑下身子,他便咕噥一聲,“怎么樣?”
“嗯……晚風有點冷……”很多時候,我都會忘記:其實我是個修為御虛的仙人,我可以用術法為自己取暖,我已不再是惑欲林里的妖精。我永遠不能將自己定位的高高在上,因為有一個人,需要我時時仰望,不管他變成何種模樣。
他轉過身子,忽閃著濃密的睫毛,好像深深吸了一口氣,朝我靠過來,伸出短嫩的一截左臂,有些輕微的顫抖,攬過我的背,“我給你暖暖……”
我忽然很想很想抱緊他,很想很想告訴他,我沒關系的,這一點冷不算什么的,可我什么都沒有做,因為我害怕,害怕驚動他,害怕驚動……這一刻的溫存。我只是閉上了眼睛,歡喜又悲傷的沉淪……
時光很靜……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一條棉被,一雙人。咳咳……雖然是女人和小孩,徒弟和師父。
我正沉淪間,一道稚嫩略帶空靈的聲音從我懷里響起,“問道門應該有漏網之魚,不然他們不會這么快就找過來,你先不要動手,靜觀其變。”
對于師父修為盡散卻還能縱觀全局,我徹底蛋腚了。請注意,這是一種扭曲了的、變態了的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