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次荒林出來,河伯力邀我們幾人去黑水做客,被我婉言拒絕,我實不想再欠他們一家什么了,大雨神色惋惜,眼神卻還帶著期盼,我只裝作沒看見。他二人太久沒回家,這一次,好歹也該回去了,便惜惜告了別,向黑水奔去。
他們二人一走,氣氛便尷尬起來,一時無人說話,如此走著,燭陰忽然一歪,暈了過去。原來這一路,他都是在強撐。
我們就近在中原擇了一家客棧,暫時安置下來。
雪狼帶著通天鑒去了鄰近的不死國,說是要向蔭蒼國君討些補藥,留我一人守著燭陰。
六千年來,都無甚變化的容顏,即便是仙身破滅,這重新筑出來的身子骨,還是同從前一模一樣,只是少了一只胳膊。一慣清淡無波的眼,沉沉閉著,那一管筆挺的鼻子,緊抿的唇,披散的墨發,這樣傾國傾城的容顏,回望處,我總能想起,那年帝臺花色妖嬈里,他絕情的祭出鳳凰琴。
這樣想著,又是一番折磨,我便鉆進東神貝殼里,打坐修習。這貝殼既然能蘊育出東神明珠這樣的神物,它自身所含的能量也不可小覷,用來修煉一定事半功倍。
淡淡的粉色霧氣在我周身繚繞,而后滲入我的肌膚里,一陣神清氣爽,這東西,居然還有洗脫靈魂鉛華的作用,果然神效。
也許是受到東神貝殼的牽引,封天印在我體內蠢蠢欲動,源源不斷的噴發出阿娘留下的靈力,若是在以前,我定然無法吸收,可東神貝殼會對體內的狂暴靈力起到強大饋壓之效,將源源不斷釋放而出的靈力壓縮淬煉成更為精純的能量,被我輕松納入。
我這一番修煉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腦海里如白駒過隙,匆匆過了百來個日頭,身子骨越發清爽,連帶著精神也如明鏡似的。
是一道破門聲將我吵醒的。
待我悠悠從貝殼里爬出來,便對上一雙冷冽的眸子,雪狼抖著聲音一字一句問,“天尊呢?”
我轉頭往床上望了一回,床鋪散亂,上頭的人已然不在。
他又問了一遍,聲音比之前更冷,有殺氣從他身上漫出,“我問你,天尊呢?”
若我還是以前的妖妖,定然會被他嚇住,可惜我不是。
我悠悠瞅著他,慢慢爬到床上,理所當然的攤開手,“不知道。”
他單手指著我,“你殺了他?”
我先是一愣,而后才反應過來,原來他都知道了,知道我已經恢復了記憶,我失笑,“你怎么知道我恢復了記憶?”
“眼神,你的眼神太復雜,和妖妖的不一樣。”他話鋒一轉,“說,你到底把他怎么樣了?我就不該相信你,我還以為,你會有良心,至少懂得知恩圖報,沒想到,是我高估你了,我就該在一開始便殺了你,永絕后患。”
我望著他怔住,沒想到他對我如此戒備,不是沒有失落的,只是,又能如何,我不會哭著求著讓他放我一命。
片刻,我仰頭一笑,蒼涼如雪,“哈哈,殺我?怎么殺?七千年前連燭陰都殺不了我,你又有何能力殺得了我?你和燭陰定過契約,他死沒死,你不是最清楚么,若你非要認為是我殺了他,我無話可說。”
他的眼神變了變,冷漠桀驁的眼睛帶著質疑將我看著,而后閉了閉眼,似在感應什么,最終長舒了一口氣,向屋外走去,我知道他要去找燭陰。
而我知道燭陰在哪,只是雪狼那樣對我,視我為仇敵,我自是沒必要告訴他,讓他自己胡亂找去罷。我的器量很小,小到容不下任何人,更別說敵人了。
待他走后,我拿出青靈鏡,上面幻出燭陰的影像,他躺在一張華麗的大床上,正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