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了帝臺。

雜草瘋長，布滿了帝臺的每一處，亭臺、宮殿、長廊，碧色的雜草中野花遍布。鬼怪橫出，妖魔亂竄，帝臺之戰中死去的妖怪仙神走獸化為厲鬼，飄蕩在帝臺的每一處。淚牡河的水幽幽淌著，清幽透徹，在月光下泛起萬點波光，偶爾有慘白的鬼爪從水中伸出來，用詭秘的眼神看著我。

七千年了，面目全非，到處都是蒼涼而陰冷的氣息，我感覺每一處都暗藏著無數的眼睛，在譏諷的嘲笑我，嘲笑我這個曾經的帝臺主人，嘲笑我忘本背祖，癡心妄想，愚蠢天真！

而我在他們的嘲笑下，徹底平靜了。

我將小時候住得閣樓打掃干凈，在周圍設了一道結界，喚出東神明珠，盤腿坐在里面，呼吸吐納、修煉靈力。

修煉過程出人意料的順利，竟然沒有妖鬼上前打擾，待我將阿娘遺留的靈力全部吸收干凈時，已是地境巔峰，比之七千年前我原本的修為還要高深幾分。

睜開眼時，已不知人間幾何。

只是眼前的景象令我震驚不已。滿地都是死去的尸身，有的已經腐爛，有的還在流著鮮紅的血液。

“咳咳，咳咳……”有病弱的咳嗽聲自閣樓外傳來，空氣中隱隱帶著些神仙的血味，氣澤是我熟悉的味道，卻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我將東神貝殼收入儲物袋，緩緩舒展了身子，也不知多久沒有動彈了，稍微動作一下，骨骼關節竟發出了陣陣微響，渾身被洪厚的靈氣灌溉，充實而舒服，實力的力量，果然能讓人安心。

外面的人似乎聽進了響動，急切的拉開門，強烈的陽光射進來，我緊縮了瞳孔，在萬丈光線下看見一道孱弱的黃裳人影，而后便是劇烈的咳嗽聲，“咳咳咳咳咳咳……”

似乎是用盡了力氣，他才能說出話，“妖妖？咳咳……你終于……出關了啊……”聲音帶著狂喜，他用手捂住了嘴角，但我仍然知道，此刻有絲絲的血從這個病弱年輕人的嘴角沁出。

我望了望周圍一地的尸身，輕啟唇，“這些，是你殺的？”聲音飄忽而清冷，隱隱還帶著一股、魅惑的味道，扣人心弦。

對面陽光下的人愣了愣，咳嗽了幾聲，仿佛不能承受身體的重量，彎下了身子，好一陣子才勉力開口，“不得不殺啊，你的靈力對他們而言，咳咳，誘惑太大了……我……咳咳，不能讓你受到驚擾。”

我淡淡道：“多謝了。”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耳邊聽到他輕弱的聲音，“我說過的，你我之間，不必言謝，咳咳……”

屋外儼然一副盛夏的景致，陽光毒辣的掛在正空，鳥啼蟬鳴，一陣嘈雜，我揮了揮手，氣流波動，雜草樹枝微微蕩漾，像波浪一樣向后倒去，鳥飛蟬落，片刻，世界安靜了。

有人站在我身邊，我轉頭，仔細看了看他，也許是守得太久，他的臉上毫無血色，蒼白中露出蠟黃，兩顴微凸，臉龐消瘦，唯有一雙望著我的眼睛清亮無比，充滿柔光。這樣的眼神，竟逼得我不敢直視。

我微微側開雙目，瞥到落在胸前的一縷頭發，灰白如枯骨。

大雨看見我神色有變，趕忙勸慰道：“咳咳，咳咳，你的頭發，頭發，可以變回來的。”

我把玩著一縷白發，不甚在意地笑問，“我閉關了多久？”

“也不是很久。”他的聲音漸漸弱下去，“咳咳，兩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