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陰的身影漸漸虛幻,漸漸透明。
我嚇得渾身顫栗,牙齒不住打顫,咯咯作響,“這算什么,交待后事么?!我不要你的假仁假義!我不要你的靈氣,你快住手!住手!我叫你住手你聽見沒有!師父,我求你了,我不要你的靈氣。”到最后,再也喊不出來,變成哀求。
燭陰虛無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樓兒,我對你做了這樣多,只是想看你好好活著,不管是痛是樂,都是鮮活的在我眼前,唔……今日之后,卻是看不到了,看不到了。”
我已泣不成聲,一雙眼幽綠泣血,“你死之后,我立馬驅(qū)逐血鬼,任它作亂世間!什么罪惡,什么蒼生,我血樓才不怕!你若想讓我活著,就立刻停手,不然……不然……我先殺盡鐘山所有,再散盡靈魂追隨與你!我血樓說到做到!”
他驀然停手,即便是靈魂,我仍能看得出他身影一顫。
白衣人怔了良久,撩開眼簾,平時墨色的瞳孔因為虛無變成了淺灰色,有奇異的光芒閃過,自語般的喃喃微笑,“你確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如此,我該仔細(xì)想想了。”
我不敢說話,眼神期待緊迫地看著他,生怕一眨眼就驚動了他,令他改變了主意。
燭陰低頭,極輕極輕的嘆了一口氣,湊進我耳邊,輕笑,“完了,已經(jīng)晚了。”
他的眼神落到我身上,居然帶著淡淡的戲謔,卻在一低眉的剎那,我看見了他眼底隱藏的巨大悲傷,那樣郁結(jié)壓抑的色掉,沉重如鐵。
也就是那個剎那,我無聲的淚流滿面,而后,因為感情太過波動,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咳……什么晚了?咳咳……我不信……你到底有什么秘密,你還未告訴我,你不能就這樣……就這樣……訣塵蠱到底是什么,你說好恢復(fù)記憶就替我治療心痛之疾,怎么……怎么卻在恢復(fù)記憶之后,對我如斯殘忍?”
他低著頭,黑發(fā)散落下來,掩蓋了半面?zhèn)饶槪Π蔚谋羌馔该鞯娇梢钥匆娝砗蟮谋鶋Γ幃惸獪y。
“我留了一線靈魂在仙體里。”忽然,燭陰淡笑著抬頭,“你若有本事,就好好的替我保管仙體,尋些大補靈魂之物給我服下,興許,我還能回來。”
我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拼命點頭。卻又搖頭,“不,我不要守著你毫無生機的仙體,你今日膽敢離我而去,我定將你的仙體剝皮抽筋,定將你唯一留下的靈魂吞食撕裂,我還要你整個鐘山陪葬!”
而他,漸漸虛無,微張了嘴,有飄渺的聲音傳到我耳邊,是平靜的,平靜里帶著無限的悲涼,“能降天下而不能護一人,我燭陰這漫長的一世,終究只是個笑話。”
他看著我,眼神中有無法言表的悲痛,“樓兒,是我對不起你。無法護你周全,還累的你為我費盡心機、滿身傷痕。終究,是我對不起你。”
燭陰最后留給我的話,便是,“我對不起你。”
我掛在白玉的宮墻上,眼睜睜看著他在我面前散盡靈魂,化成虛無。
我呆呆的看著眼前毫無波瀾的空間,失了靈識。恍然間瞧見,綠竹仙林里,不驚纖塵的白衣男子坐在碧綠竹林里,靠著潺潺溪水,彈奏一曲幽遠綿長的樂。一位紅衣女子推門而出,悠閑的靠在門欄上,眼角眉梢盡是溫情,她看著他,仿佛,他便是這人世、這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