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絡將信將疑的把我望著，一雙沉靜的眼睛閃過亮光。

我無辜道：“你這廂叫我一聲師姐，我卻不大認得你了。你可不要怪我才好。”

她過來拉住我的手，“我怎么會怪你呢，當年的事，也不全是你一個人的錯，阿紫、血樓、秦艽哪一個能逃脫罪責？你現在這樣，大概是因果報應吧，該償還的都償還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p>

我面上一派迷茫無害，心里卻有一把火在嗞嗞燃燒，我卻不懂了，師父落入地幽不是瑤姬一手造成難道是我推師父下去的么？至于小狼，錯就錯在不該那么關心阿紫，錯就錯在不該去泰山找我。而我，更是不該隨小狼去洞庭！

她絲絡整天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卻是偏私之極。也罷，我跟她本身沒什么干系，她偏私瑤姬便偏私瑤姬罷。只是待她看見師父的空殼，不知道她還會不會這么鎮定自若。

師父出關的時間比我預計的早，我本以為他的仙體要在寒清池里待上七七四九天，沒想到我來鐘山的第九日，寒清池的大門便開了。

豎亥天尊一臉灰色出了寒清池。

絲絡和眾師兄急急迎上去詢問情況，豎亥天尊再無平常的半點懶散姿態，滿臉肅穆，沉痛道：“你們自己進去看罷。”話畢，站在枳棘剛木下低頭看地不言不語。

我跟著他們一擁而進。

寒清池水汩汩冒著白氣，涼意襲人，白霧繚繞里盤腿坐著一個白衣墨發之人，眼簾輕輕合著，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投出淡淡的陰影，一頭黑發散在水里，隨著水波緩緩搖晃。

可這樣一個清華之人，卻沒有半點氣澤。

整個寒清池靜的像荒境，他們都愣住了。

我輕手輕腳飄下水，將師父抱上岸來，我怕師父在水里待久了會泡出皺紋。

不知是誰最先反應過來，嚎啕一聲，“師父！”撲到師父跟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薤白跟著跪下，雙手捧面，顫聲道：“師父，師父您怎么了？徒兒還未報答您的教導之恩，您……您可不能棄鐘山于不顧?。　?/p>

話畢，已是泣不成聲，他應該也有幾萬歲了，這廂卻哭的像個孩子。

另外的十幾個師兄也一一跪下，哭的滿臉淚水，語不成調。

絲絡依舊愣在原地，一雙眼睛毫無神色，像死了一般，良久，她四下張望，在一個腳落里看見化為原形的雪狼，她沖過去，聲音抖的不成樣子，“雪狼，你一直在這里護法，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和師父定下過契約，師父的事情你最清楚，你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師父不過是元神出竅了，一會兒必然會回來的，你快告訴我！”

雪狼縮在角落里，將頭藏在銀色的毛發下。趴在他身上的通天鑒小聲道：“天尊靈魂散滅了。”這一句話說完，周邊哭聲震天。我鼻頭一酸，卻終究沒有落下淚來，該流的眼淚在燭陰當著我的面散盡靈魂時已經流干了。

絲絡腿下一軟，癱坐在地上，喃喃自語，“怎么會，怎么可能，我……我不過是誆他來了寒清池，我是為的他好啊，他去犬戎不就是去送死么，焰琉一直惦記著他的仙體，我以為只要師父不去犬戎，便不會出事。我再騙得血樓去了犬戎，不管是焰琉死還是血樓死，以后，師父再也不用煩心了。

我用手輕輕梳著師父柔順的長發，湊著他的耳朵柔聲道：“師父，那天我說你演戲，是徒兒錯了，你果真是打算和徒兒后會無期的，只是被絲絡師姐打亂了計劃。

唔……你非要來犬戎做什么，我一個人也可以擺平的，你若非要給我渡靈，等你恢復了修為再來給我渡靈也不遲吶，我有了靈力再出去尋找血鬼蠱不也一樣么，不過是死個把生靈罷了，你向來不是心善念慈的天神，怎么突然念起蒼生來了？唔……是怕我罪孽深重罷……可，我寧愿再次落入地幽，也不愿抱著你死氣沉沉的空殼?！?/p>

眾師兄都沉溺在悲痛之人，我說話的聲音又極輕極柔，這么一番話說下來，卻也沒人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