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墨擺好了碗筷,儼然一副農家婦女的樣子,可身上那股子說不出道不明的柔和氣質,卻又明明白白告訴你,此女子,絕對不是個農家婦女。
她舀了一碗湯擺在我面前,又給了布了幾道菜,柔和道:“早上我起的早,趁著雨露未干摘了些蘑菇,你嘗嘗這蘑菇湯鮮不鮮?”
我身上一抖,委實有些受不住。
淺墨剛來的時候說是借住一陣子,可自從她住下,卻沒有要走的形容。剛開始對我冷淡客氣,一日里說不上一句話,即便是同桌吃飯也是各吃各的,可……不知從何時起,她對我越來越柔和,說的話越來越多,做出來的菜也是越來越豐富,還會按著我的口味來,現下里,竟然還會給我布菜盛湯……
剛開始我只當她是個淡然若水的女子,哪曉得她若水的外表下藏著一顆并不淡然的心。
如此一想,我又是一抖,不敢看她,低頭扒飯。
她低聲一笑,也不再說話,默默吃飯。
待吃完了早飯,我正想找個東西擦一擦嘴,面前伸來一只潔白瑩潤的小手,手里捧著一卷白色絲帕,我尷尬一笑,訥訥接過。
她抿嘴巧笑,“你一個女子,生活的如此粗糙,真不知道你一個人是怎么活過來的。”
我含糊道:“若不是遇見了你,我也不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你這樣細致的女子,唔……這蘑菇鮮嫩的很,你昨晚定是沒睡好吧?”
她搖搖頭,“睡得很好,只是早起了一會兒,我采完蘑菇回來,去敲你的門,沒有回應,你是出去了么?”
我四顧望去,“嗯……早上出去散了散心。你果然是出去采蘑菇了么?”
她淡淡一笑,“是啊,菜蘑菇,你不是吃到肚子里去了么,怎么還來問我?”
我“哦”了一聲,說罷正要出去,淺墨忽然喚“血樓”。
我扶著門欄回頭。
她從椅子上站起,面上似有沒落之色,望著我沉默半晌。
我被她看得毛骨悚然,咳了一聲,“何事?”
“嗯……明日我便要走了,你今晚想吃什么,我一齊做給你吃。”
我愣了一愣,“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她噗嗤一笑,“也不算突然,既然是借住一陣子,自然是隨時都會走的。”
我心中一赧,難道我心中所想被她曉得了?面上不動聲色,將能想到的吃食統統說了一遍。
傍晚時分,淺墨卷著袖子進了灶堂。
我靠在枳棘剛木的樹蔭下,抱著一個西瓜啃了一口,待啃了半個,西瓜被人奪了去,淺墨立在我面前,幽幽道:“將這一個西瓜吃了,晚飯還用得著吃么?”
我打了一個嗝,“多少我都能吃得……”
話還未說完,便被淺墨拖著往灶堂去,“你竟懶成這樣,我若再住一陣子,你不定會胖成什么樣。動動身子吧,燒個火總會吧?”
我懨懨一笑,“燒火是我的強項。”
哪曉得灶堂底下的燒火技術和焚天滅骨術完全不是一個路子,淺墨在灶堂上將一把勺子舞得風生水起、出神入化,時不時囑咐我一句,“添個柴,退個火,中火,小火,大火。”
就這幾個字卻忙得我手忙腳亂,待一桌菜做下來,淺墨依舊身姿飄逸,我卻忙的汗流浹背,發自肺腑的贊了一聲,“淺墨好廚藝,你夫君真是享大福了!”
她愣了一愣,“我沒有夫君。”
我跟著繼續贊道:“你將來的夫君有口福了!這天上地下,不管哪個娶了你,都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嗯,便宜益算這廝了。”
淺墨為我步了一道鮮筍炒肉,古怪的看了我一眼,“我這樣的嫁一個你這樣的什么都不會的男人,你這樣的找一個類似我這樣廚藝高超的男人,結局不都是一樣么。”她這話說的頗為幽怨。
我嘀咕了一聲,“不曉得我家師父會不會煮飯做菜……”
她頓了一頓,半晌才道:“你不會,他即便不會,日后若是在一起生活,也要學的。總之,煮飯做菜這種技藝,總要有一個人會的。你這樣懶,這樣不通竅,想來學也學不會,唔……你家師父日后的日子恐怕同我一樣凄慘。”
我塞了一塊雞腿到她的嘴里,“你也學著益算編排我了?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她一塊雞腿卡在喉嚨里,咳個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