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慘淡一笑，“為……為什么只能選一個？”

白衣人跟著自嘲一笑，目光遙遠，“沒有了性命便什么也沒有了，我竟然會問你這樣蠢的問題。就算你不要命，我也不會允許。”

我不敢再追問，生怕一知道答案就要同他分離。

他嘆息一聲，衣袖輕拂，天地間忽然飄起清涼的花香，無風的綠竹仙林，枳棘剛木枝頭的繁花被衣袖卷起，紛紛揚揚散了滿天，白色的花瓣映著微薄日光，落在白衣人的墨發上，美得讓人炫目。

我急忙轉身，向著溪水奔去，邊走邊道：“你活著就好，也不枉我守候五千年。只要你活著，我什么都不奢求了。”

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卻在此刻，我不想知道了，不在一起便不在一起吧，只要他活著就好。

“樓兒。”燭陰遠遠的喚我，只是瞬間，便同我并排站在水面上，噙著淡泊溫和的笑容，笑得那么不真實，他明明不是一個淡泊的人，他明明有過憤怒有過冷冽。

“訣塵蠱，一旦動情，所愛之人便會灰飛煙散，這就是我不能愛你的原因，不是不愛，而是不能。”

他站在水中央，噙著平靜的笑，白衣人的影子倒影在綠草繁茂的溪流中。說出似乎無關痛癢的話。

我袖中的手，緊握成拳，未修的指甲摳進肉里，一滴血，滴進碧色溪流里，瞬間融化。

“哦，原來是這樣，原來是[不是不愛、而是不能]這八個字。那么，你是封了七情六欲才保住了我的性命么？”刺痛過后，我忽然變得無比清醒，好像這千萬年的混沌在一瞬間被洗去。

他點頭，而后低頭凝視溪水愣愣出神。

“那么，我的心痛之疾也是因為訣塵蠱？因為你愛我，所以那一刻，我心痛若死，若不是有封天印，就真的死了吧？”

不待他回答，我又問道：“你隱瞞我，遠離我，是怕我知道答案后不顧一切？你千方百計的叮囑我不要弄丟了封天印，是怕萬一自己種下的封印松動放出了情欲我便要灰飛煙滅了？這五千年來，你遲遲不肯來見我，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一旦動情我便會灰飛煙滅么？你到我的夢里，告訴我你不再回來了，是讓我不必等你了么？這一次，你出來見我，也是怕我會自散靈魂么？”

“樓兒，別說了。”他的手指抵上我的唇，“是我自私，我一心只想你活著，只要你活著我便能看見你，卻不管你活的是痛是苦。”白衣人平淡的眼眸中顯出痛苦之色，而我的心，也在此刻抽離般的疼。

他似有所察覺，立刻彈開手指，側身對著我，眼神遠遠望著前方。

我低眉一笑，“現在，我能懂你了。”

因為現在，我是和他一樣的心情。只要他活著，只要我還能看見他，比什么都好。

“不過，你那時候，實在是自私的很吶，眼睜睜看著我在痛苦里掙扎。卻也了解我了解的很透徹，五千年前，你若對我說出真相，我當真會飛蛾撲火只求瞬間快慰。可，就算我不顧性命也要跟你在一起，只要你拒絕，不也沒事么，只要你拒絕。”

他的臉上恢復了溫和安靜的笑容，一如初見時的淡若明水，輕嘆，“樓兒，我的自控能力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樣強，你若真的拼了命也要和我在一起，你當真以為……以為我會拒絕么？”

我一愣，“不是……不是說封了七情六欲么？”

他抿嘴苦笑，“那是遠遠不夠的。不然，我就不會變作淺墨來接近你了。”他默了一默，“真不知道，在此之前，你在綠竹仙林是怎么過活的。”

這一刻，這一句，“那是遠遠不夠的”讓我覺得，此生足矣。

即便是自封了七情六欲，也控制不了不來見我……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