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他提著兩大袋子，一袋便是我來提。慚愧不如，倒是體現出他的慷慨，他說過：我出力，他出錢。現在看來，緊緊的兩袋東西勒著他的手心，他是又出力，又出錢。偶爾，良心發現勸他讓我幫他袋子的另一邊，他總說：“這么重得活，不適合你，我能行的。”

他的兩袋東西的確很重，結賬那會，他特意囑咐收銀員把重的東西往他拎著兩大袋子裝。他百般這樣，就越發慚愧。

不知如何是好，路就變的漫長……

沉著頭，也找不好更好的聊天話題，他突然開口：“上次聚會時，中間你走的那會兒，我還真以為你不回來了。”

“嗯。”

“沒想到你回來了。”他笑了，露出酒窩，而后一張臉速速轉變，哀傷憂愁：“沒想你的過去，真不容易。”

拿以前的事當話題，真讓我笑不出來。

“哈哈。”擠出笑臉，別過臉，根本沒心思去在意手上拎著的東西重不重：“很多事都是遺憾的，慢慢地快樂被取代，也只是剩下回憶。”

“對不起。”他低頭說‘抱歉’。

指尖搓著手掌心，一句‘對不起’也挽回不了低落的心情。

他換了另一個聊天方式：“我今天聽說曉燕走了。”

很不想想起張曉燕，都已經走的人，還要說起她，好像和她有斷不了的關系似的，真讓人厭煩。

“我也是今天知道的。”

“她…”他拉了個很長音。

“你想說什么。”中落，他停下，沒接上想說的，覺得不簡單，既然聊到張曉燕，就和我扯上了關系，飯局那時，和眾人說，說我和她有過節，并沒告知眾人這個“過節”是什么。人人都心有疑慮，他沒問，那么他心里總有那么一丁點想法。挑明了：“她走和我沒關系。”

說著背良心的話，既然她都當壞人了，那就壞人當到底，反正在怎么有人說她壞話，她已經聽不到了。而我還在這個圈內，必定要給自己樹立形象。

急于撇清，可信度就會極度下降，忙于解釋：“那次飯局，我氣得離場，但我還是回來了，如果我沒原諒她，也不會說那些話。”

都說了這樣的話，也應把話原完話。

“以前是被她氣得，從原先的公司離職。然后又發生不好的事，就像那飯局上我說的，之后就發生那些事。”

“嗯。”他心事重重。

看著腳下的步伐，一步，兩步…又想到張曉燕說的，艾倫是屠龍彰，起了疑問。探視他，用心去問：“我前夫屠龍彰跟你很像，真的像，之前我的疑問，和大家的疑問，碰到你，想著是不是他回來了。”

他和我腳步慢了下去。

“很多次，為自己放下錯說‘抱歉’，作決定，要放下，可難就難在每個人都有回憶。”說‘抱歉’、“對不起”說的容易，做起來卻是太難。敞開一絲心扉，我以為不露痕跡，不扯上過去，就會淡忘，但這樣，思念更是滿溢。不想刻意再說別的了：“說穿了，只要他記得我。”

敘說中，他沒打擾我，只是聆聽。說白了，大話連篇，就想碰碰運氣，探他。但每字每句，都是真話。

他沉靜，無非只有他自己知道。就當作消遣，貪得無厭想擁有私心。

盡管如此，依舊得不到進展。電梯把我們送進了樓層，掏出鑰匙，插入門孔，轉了一圈鑰匙，發現門沒反鎖。膽怯的心上來了，右眼皮開始跳動：“門沒鎖？”

難道進賊了？

身后艾倫在，懼怕的心立即降了下來，手扶門把，輕輕推入，探頭伸入，燈沒開，眼前一片漆黑，伸手打開門邊的燈開關。

房間被照亮，憔悴身影埋著頭，是老媽（回顧第22章，最近常會穿插一些，譬如：求證第幾章、見第幾章等，就因為前段時間掃黃，耽擱了三個月多，再加上作者本人偷懶，斷斷續續，所以，怕以前常看的讀者忽略或忘了，也怕自己文章寫得錯亂，忘了原先的情節，就會交代，加點提醒語句。）。因為怕老媽想女兒的心心切，怕自己因各個理由沒回去看他們，就把多余的一把鑰匙交給老媽，交代她‘以后我真沒時間回家的時候，你想來看我，你就去我那’。

還在門外，準備踏進，想起身后的艾倫，讓老媽看到那張臉，她會比我還痛苦的。因為我離開他們的原因，他們認為就是屠龍彰。

把剛要踏入的腳收回來，把艾倫擠出門外，門開著45度的角，把艾倫擠出身后，站在門邊上，輕叫：“老媽，怎么來了都不提前打個電話？。”

老媽不應聲，倒是后頭艾倫出了聲：“怎么了嗎？”

“你給我在后面呆著，先別進來。”扭頭，命令他，瞪著眼睛又不敢出太大聲。眼神再回到老媽那兒：“老媽…”

后半句卡在喉嚨里頭，張口結舌，認出桌面上的東西，是我寫給屠龍彰那些沒有地址的信，一封封疊好了在桌面，一直都放在臥室的抽屜里的，現在卻在老媽面前擺放著，心烙下了耿。

手提的東西散落一地，放開擋住艾倫門把的手，是悲是怒，完全控制不住那惴惴不安，開口便是：“您怎么能，能亂動我東西。”

急躁和焦慮，讓我站著動蕩不得，沒想過向前走一步，怕看到老媽現在那張臉。

“你最近都沒回來，你又給了我你的鑰匙。所以……”她疲勞紅腫的眼，瞳孔放大，合上嘴。

門在我驚慌瞬間已敞開，艾倫的身影暴露在老媽面前，眼淚從她蒼老布滿皺紋的臉流了下來。盡力補救，不能讓老媽看到他，試著想留住上一刻，可一切都太晚了。被觸碰在心里角落的傷口還尚未愈合，又來一個震撼，把傷痕給撕裂開來。

老媽紅腫的眼睛表明她看過我的信，確保不留一絲痕跡，對每個人都說“還好”。可這些信里頭，有著不好，不能留念的事。偏偏這時，老媽的眼淚告訴我，我撒謊，讓她傷心欲絕。

而這心靈的一扇窗被打開，那是我死守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