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思媛走進寕溪閣,一下子被滿院子跪著的太監宮女嚇住了,四個成一排,竟從院口排到大殿前。每個人都把頭磕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是怎么了?”思媛扯住要出門的紅梅。
“一個新來的宮女打翻了福公公剛送來的琉璃盞,公主正發著脾氣呢。我趕著去向福公公討討看是否還有新的。”紅梅急沖沖的走了。
正是了,寕溪閣的內侍本是除了帝后寢宮外外,數量最多的地方了,金思媛每次來卻都沒見到幾個,原來是怕笨手笨腳被阿九嫌棄才不敢到大殿來的啊。金思媛這么想著,又覺得不對,阿九雖然脾氣壞,卻不像是會為了一個琉璃盞大動肝火的。阿九的脾氣古怪,喜歡的東西更是讓人摸不著道,像是一把古木梳,一粒小石塊,甚至兩根小竹子,一個小燈盞。然而阿九再喜歡也不過三分鐘熱度,熱乎勁過了還不是棄若敝履。
金思媛疑惑不解,白薇就來解答了,“思媛小姐來了,快去看看公主,前兩天落了水,正發著燒,什么都覺得煩躁,您去解解悶。”
原來如此,阿九心里不快呢,思媛不想這時候去受氣,正想找打個借口走,卻被白薇推了進去。金思媛是丞相金銘之女,金燮冰的妹妹,是重陽的玩伴,特別是近兩年宮里來得比較勤,寧溪閣的人都十分熟識。金思媛比重陽小一兩歲,身形卻不比重陽小,人顯得圓潤討喜。
金思媛小心翼翼地走到重陽的床邊,發現重陽并不好好躺著,而是在床上鋪了一層席子,上面放著一個桌子,桌上擺滿了東西,吃的玩的,怕是應有盡有了。
“阿九。”重陽聽到有人叫她,才停止擺弄手中的繡球,瞥了金思媛一眼,安安分分地靠在疊起的枕頭上。
“聽說落水了,身體好些了嗎?”思媛坐在床邊的矮榻上,瞧著重陽蒼白的臉,小聲地問著。
“誰說落水了?那是我故意跳下漠河,躲著我哥呢。”重陽有點不耐煩地說,一會兒卻又雀躍起來,說,“對了,我這次出宮可是什么都玩了一遍啊,京城四少也見齊了,什么時候也帶你去見見世面。”
本來重陽一臉炫耀,想讓思媛求著她,卻不想思媛竟苦著一張臉。“阿九,今天我娘又請了一個教書先生,明天我得開始學畫了。”
“哈哈,琴棋書畫樣樣學,你還真會成了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大小姐啊,悶的時候可別怪我不念著你啊。”重陽便開始講訴她出宮的一番經歷,偏偏一直強調以后還會有更多好玩的,只是思媛還是不能參與。
燕京偏北,仍是春寒料峭的,落水后,雪纓慘兮兮地病了幾天后就又活蹦亂跳了。其實雪纓體弱,從小到大就大病小病不斷,不過這次倒是好得快。病中的雪纓是不肯只有自己吃藥的,她搗鼓了一些藥讓紅梅往御廚房里飯菜倒,一時間造成宮里上茅廁都需排隊的場景,個個面黃肌瘦的。宮里人人自危,公主一痊愈,所有人都連忙高呼皇上萬歲、菩薩保佑!皇宮的氣氛也慢慢活躍起來。
有了一次出宮的經歷,雪纓擅自出宮的功力更是駕輕就熟了,再加上皇上憐她瘦削了不少,睜只眼閉只眼,雪纓越發得勤地跑出宮,京城四少自然也就混熟了。
這天,雪纓又溜出宮了,赫蘇葉帶著她走遍大街小巷。街上賣的東西琳瑯滿目,吆喝聲四起,熱鬧得很。雪纓四處亂看,突然喊了起來:“哇,你們快看,和尚也買發簪耶。”
紅梅湊過來,“真的耶,好稀奇,他哪有頭發啊。”
“那是個女子的發簪,應該是送人的。”白薇看得明白,分析道。
“誒,那不是楊家公子嗎?”赫蘇葉認得這個人,看雪纓一臉好奇,就說,“楊太傅的公子,聽說因為家里不同意他和元家小姐的婚事,就出家了。”
“哇,好癡情的男子。”紅梅和白薇都感慨著。
“是無雙的妹妹,元將軍的女兒?”雪纓拉著赫蘇葉問。元無雙是新晉的太子妃,雪纓的兄嫂。
“恩。”赫蘇葉答道,還沒接下去,雪纓就說:“那他買發簪是送她的?”
“應該不是吧,元小姐在家里要她另嫁的時候就先出家了,楊公子緊隨其后。”赫蘇葉解釋道。
“那一定是他變心了,太可惡了。”雪纓有些憤怒,就看到那和尚已經走遠,忙跟上去,對后面的人說,“快,別讓他跑了。”跟著的三個人哭笑不得,這是抓賊呢?
沒想到還真讓他們逮到了。在一個小巷子里,那和尚正為一個女子插上發簪,那個女子卻一身尼姑的打扮。
“啊,抓到你們了。”雪纓沒頭沒腦地沖了出去,拉都拉不住,這下可驚了鴛鴦,其他三個也只好出來陪笑臉。
各自弄清身份后,楊昭只好解釋道,他在靈隱寺出家,而元無塵在華清觀為尼。兩人平時不得相見,是在三月初三的風箏會上偶然相逢的,之后才頻頻找機會見面的。
“那你們怎么不還俗成親啊?”雪纓一臉天真地問。
“華清觀是易入難出,一進庵門便不得還俗。”元無塵無奈地說。
“這是誰規定的?”雪纓倒是天真。白薇只好解釋道:“這華清觀由來已久,這是不成文的規矩。”然而從來不守規矩的雪纓無法理解,想了一會兒,就出主意讓他們私奔,還叫赫蘇葉幫忙。
“這是敗壞家門名聲的,萬萬不能啊。”無塵要是敢走,要是走得了,怕是早就走了,何況即使她出家了,元洪還是會派人盯著的。
“那我去跟父皇說,讓他賜婚。”雪纓是決定要幫到底了。白薇暗叫不好,忙說:“公主別說我們是私自出宮怕人知道了,就說兒女婚姻是父母做主,皇上也不會插手的。”
“冤枉啊——”突然聽到有人擊鼓鳴怨,雪纓望聲源處張望了一下,突然靈機一動,說:“你們也去擊鼓吧,讓知府判你們成親,這樣華清觀不放人也不行了。如果他敢不判,我就去跟父皇說,這下鬧大了,不插手也不行了。哈哈,好計謀吧。”一陣抽氣聲。
最后抵不過雪纓的慫恿,楊昭和無塵也不想一直偷偷摸摸的,就真告上了。然而還沒等知府開審呢,消息就傳開了,公堂外擠滿了看熱鬧的人,有些人還出言不遜,大罵傷風敗俗。
知府剛升堂,元洪和楊儀就聞聲趕來了,這知府哪里還審得下去。兩位大人進來看到跪在一起的人,氣不打一處來,破口大罵,一人拉一個,就要帶回去。本來一個是太傅之子,一個是將門之女,也是一段佳話,無奈元洪看不起楊儀是前朝貳臣,楊儀看不上元洪腹內草莽,一直政見不合,結怨不小。
“你個不孝女,凈干些長臉的事!我這老臉都沒處擱了。”元洪一上來就給無塵一巴掌。
元無塵看到父親來了,加上門外嬉笑的人群中越來越大的咒罵聲,無力辯解,淚流滿面,羞憤之下竟撞梁自盡了。楊昭沒有護住無塵正在自責,一見無塵救活無望了,就拔了無塵的發簪也想隨她而去,卻被人搶了下來。元洪見女兒死了,憤怒地踢打楊昭,楊儀這邊的隨從連忙阻攔,公堂上亂成一團。
雪纓一行人本是好心好促成好事,如今變故如此突然,也就愣愣的看著。
元洪要殺了楊昭給無塵報仇,楊儀這邊拼死護住,兩邊人打起來了。終于,雪纓看不下去了,攔在中間,憤怒的說:“要不是你們兩個阻攔,他們早就在一起了,無塵也不會死了,如今無塵都死了,你們還打個什么勁啊。”又沖著攔著楊昭的人說:“無塵死了,他也不想活了,你們攔著他作甚。”
雪纓倒好,一下兩邊都得罪了,元洪和楊儀哪里容得了她放肆,立即就讓人把這個野小子抓起來。
“大膽!”圍在雪纓身邊的三人打退來人,赫蘇葉說:“這位是重陽公主,誰敢放肆!”
元洪和楊儀一聽,仔細一看,也認出了這個女扮男裝的人是重陽。一個是皇上最寵愛的公主,一個忠南王的獨生子,這下好了,連氣都沒處撒了。元洪憤憤地讓人把無塵的尸首抬了回去,楊儀也把楊昭帶回府了。本就仇怨不小的兩家,自此更是老死不相往來了。
出了衙門,雪纓說:“哎,兩個人就這樣陰陽相隔了。”其他人也跟著感慨,以為她也內疚著呢,誰知雪纓接著說的一句話,讓他們想就這樣暈過去算了。她說:“楊昭現在肯定生無可戀了,赫蘇,我們去幫幫他吧,讓他和無塵死一塊兒。”
這哪里了得,白薇連忙找個話題叉了開去,說天色已晚,好回宮了。赫蘇葉撓撓頭對雪纓說:“那個,阿九,我還有事,我爹今晚回府,我得回去候著,今天就到這吧,我送您們回宮。”
“哼,一個個都是沒膽的,要走趕緊走吧。我自己會回去。”赫蘇葉一溜煙跑了,留下雪纓忿恨的罵聲。
在回宮的路上,雪纓還在罵著赫蘇葉忘恩負義,正遇到聞訊趕來的金燮冰和奉命來找她們的紫裳和綠衣。雪纓見到金燮冰可高興了,正好走了一下午可累了,就上了金燮冰的馬,一邊跟他說著發生的事。另外的兩個人也分別帶上了白薇和紅梅。
金燮冰聽完了都不曉得是不是該罵她闖大禍了,揉了揉她的頭,有些擔憂地說:“私自出宮還玩到這么晚,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接下來幾天好安分些了,這事還得好些日子才能過去。”
雪纓說:“我又沒做什么,他們要是早聽我的話私奔走了,就不會這么慘了。為什么要怕別人的阻攔呢?要是我要的,才不管誰阻止呢。”是,雪纓就是那樣霸道慣了。金燮冰摟緊她,加快了速度,把雪纓送回宮。
果然,第二天這件事就傳得沸沸揚揚的,連亓浩也聽見風聲了,親自過問督辦,厚葬了無塵,慰問了洪楊兩家,把風波壓下。雪纓免不了一頓訓,赫蘇葉也被禁止出門了。
一個月后,雪纓才又溜了出來。此時她坐在雅居的二樓品茗,靠著窗邊看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說:“這么好的天應該去踏青啊,怎么大家都這么懶散呢。”紅梅撲哧,笑了出來,這是有人閑膩了吧?
慕容曄倒是還悠閑地喝著茶,賞臉地答應著:“春天萬物生機,百姓忙春耕,商人講究未雨綢繆,此時也最為忙碌,樺弟也就難得現身了。至于蘇葉,十日后就是武舉了,那小子不能出來剛好收收心,專心練拳。燮冰自然不用說了,太子開始接觸朝中事物,他自然不得閑。”
“呵呵,還說是不問世事呢,這不什么都清楚得很嗎?”雪纓笑嘻嘻地探過頭,“該不會其實你才是雅居的老板吧?”
“你還真是會想啊。不過在這里確實鬧得很,不想知道的也會傳進你的耳朵里,所以,我明天就到棲白山,修身養性。”
“呦呦,真過起了不問世俗的神仙生活啊?”雪纓倒是很不以為然,“悶得住才怪。”慕容曄笑了笑。
“不會真就見不著面了吧?”雪纓緊張的說,“那多不好啊,我好不容易可以出來玩玩,連你都不在,那還有什么勁呢?”
“公主要真差了我這個玩伴,我自然義不容辭啊。”呵呵,一陣調笑。
眼睛骨碌轉了一下,雪纓特別狡黠地攬過慕容曄,“大哥,那個你不去考舉不會是技不如人吧?”慕容曄推開她,“難道不知道我是以文采著稱于世的嗎?”
“是哦,那就,”雪纓讓紅梅拿來了筆墨紙硯,“讓我見識見識吧。”
得了慕容曄的詩文手稿,雪纓不一會兒就高興地走了。一路上擺弄著從慕容曄那順來的玉牌,呵呵。其實慕容曄一直自視清高,難得的能如此溫和得對待雪纓。
雪纓屁顛屁顛地跑到昭和宮,正好遇上雪胤他們從工部忙完事物回來。大亓計劃著修一條南北走向的運河,與開羅江在燕京交匯流入墨河,構成全國的交通樞紐,開春就動工了。太子便是此項工程的總籌劃,金燮冰是中堅力量,故而兩人最近都很少露面。
“哥,最近可忙了啊,呵呵,不知道是否關注幾日后的科舉啊?”雪纓笑瞇瞇地扯著雪胤的袖子,“士子齊聚,正是比比長短之時啊!考出來的那可才是真才實學啊!你說是不是?”
看著雪纓一副你們都徒有虛名的樣子,雪胤來了興趣:“你想怎么樣?”呵呵,自然是給你們一個機會重新定位了。
科舉當天,重新出洞的九公子混在考生中,進了考場,不過人家現在可是叫慕容曄,理直氣壯地把玉牌遞了過去。這可是全國性的考試,考生需是舉人資格,不過名門望族的公子們是可以直接取得資格的,只要有表明身份的玉牌即可。
經過了道道檢查關卡后,雪纓終于到了考試的房間。那是一個小隔間,每間一人,考生坐定,發放試卷,隨即所有人都奮筆疾書。雪纓寫得可賣力了,趕在巡視人員過來時把題抄好,傳了出去。至于如何躲過考官的耳目,那就不是我們操心的了,人家剛剛不是進來了?幫忙的人不說有太子了,還有個富甲一方的慕容樺呢。雪纓原本想借他的身份進來的,他不肯,總不至于連打通考場之路都不盡力了,只是他不知道所憑的身份也是他們慕容家的。而失主慕容曄就是知道后也一笑而過了。
考試題目要求寫五言排律,共六韻十二句,或者談談治國理想。等把卷子傳出去后,雪纓想起自己現在可有個慕容公子的身份呢,也學著寫寫好了。結果絞盡腦汁了還是沒在太子答卷傳來時寫出只言片語,無奈只得把慕容曄寫的手稿拿了出來,盡力模仿了,還是不盡人意啊。只見寫的是《終南望余雪》,終南陰嶺秀,積雪浮云端。林表明寂色,城中增暮寒。又覺得不大相符,倒也伶俐地在旁邊注明了,意盡也,不多言!喜滋滋地交卷了。
半個月后的武試也開了。最終決賽在宮里搭的擂臺,比到三甲的時候,雪纓可是坐在武帝的腳邊看得可興奮了,一激動還跳起來高聲呼喊,比臺上太熱鬧。好在比試順利結束了。
狀元是金燮冰,榜眼是赫蘇葉,探花就是個民間英雄了,叫林達,雪纓不認識,也不在意。上臺謝禮時,金燮冰還是一臉嚴肅,赫蘇葉倒是輸的很坦然,林達倒是很開心,興奮溢于言表了。
三甲叩謝吾皇萬歲后,雪纓就跑過去了,撞了撞赫蘇葉,說:“呀,赫蘇,雖然冰哥哥很厲害,可是你怎么連打架也打不過他呢,這樣你這個大老粗還能干什么啊?”也不知是叫漏了還是怎么,小雪纓就一直把赫蘇葉叫成赫蘇。
“怎么,你就是來看笑話的不成?本來我還蠻服輸的,結果被你貶得一文不值了。還不是你在那邊瞎嚷嚷,叫得頭都疼了,誰還有心思比賽呢。”蘇葉這下可要變臉了。
“那人家冰哥哥怎么還贏了呢?”雪纓撅撅嘴。
“呦,可不知我才是你正經哥哥呢,也不見你打聲招呼,徑向人金燮冰加油鼓勁呢!”蘇葉無力地笑了笑。忠南王是武帝的表兄,也是雨輒的生母赫敏的哥哥,算起來雪纓倒真是得叫蘇葉一聲哥哥。
“也是,我都這么賣力了,冰哥哥怎么會不贏?哈哈哈。”這邊笑得花枝亂顫,可不知那邊狀元郎看不得這親熱勁,面無表情地回府了。
這日,三甲進宮面圣謝恩。之后赫蘇葉便來找雪纓玩,還沒走近寕溪閣就聽到雪纓的笑鬧聲。原來雪纓和紅梅正在櫻花樹下搗泥巴呢,兩個人各搓了一團泥往對方身上糊,夕陽的余暉灑在巧笑倩兮的人兒身上,猶如一幅靈動而祥和的野趣圖。
“你們玩什么呢?”赫蘇葉好奇地問。
“看不出來嗎?”雪纓歪歪頭,“東臨街頭不是有個泥人張?街尾不是有間陶藝館?”
“哦,哦。原來是做陶藝呢,可是陶瓷這玩意兒可是要烤的啊。”赫蘇葉雖如此說著,卻還是卷起衣袖,幫忙去了。
“不用啊,過了今晚也就定型了,明天太陽出來烤一烤也就堅固了。”雪纓要的又不是拿來用的鍋碗瓢盆,也不是要擺在桌案上的裝飾品,不過是她一時心血來潮拿來玩耍的。
“先不急著擔心后面的事吧,總得先把這只熊堆起來再說。”旁邊已有了幾個物件,雖不甚精致,倒也看得出是鴨子啊,孔雀啊,小貓啊,小樹啊。白薇和其他人是不跟她倆鬧的,雪纓和紅梅忙活了一下午,紅梅索性坐到地上了,一身宮女裝已經看不出顏色了,雪纓拉她也不起,所以赫蘇葉才看到兩個人在互相砸著泥團。
先前的幾個都太小了,有的才巴掌大,雪纓想弄個等人身的大熊,已經把兩條腿弄好了。赫蘇葉幫她們一起滾個大泥團做身子。辛苦的還有寕溪閣的兩個抬水用以和泥的小太監,櫻花樹下的小土堆都快被移為平地了,這得需要多少水啊,和多久的泥啊,但是他們還是不敢喊累的,怕雪纓一時高興了讓他們也跟著堆只老虎出來。白薇送茶出來的時候看到赫蘇葉也忙進去了,哭笑不得,只讓寧柔多準備一份干凈的毛巾讓赫世子擦汗。
雪胤和金燮冰一路說著話往寕溪閣走來,后面跟著雨輒和雨欣。他們到的時候,雪纓正把熊的耳朵安上,大功告成,三個滿足地躺在地上。
“哇,阿九,這是你們弄的啊,好厲害!”雨輒看到那些動物忍不住要去摸摸。
雪纓趕緊坐起來,喊了聲:“別碰!”雨輒只好悻悻地往回走。
赫蘇葉和他們幾個打過招呼,被雪胤一句“不成體統,你也和她們胡鬧弄得一身泥”搞得不好意思,連忙告辭。
雪纓一聽就生氣了,“怎么胡鬧了?不就玩個泥巴嗎,哪里礙著你了。”這么和太子說話?金燮冰眉毛一跳,怕是免不了一吵了。紅梅早就跪下請罪了,雨輒和雨欣在一旁垂首噤聲。
“只要你不來礙眼,我也懶得管你!公主也該有個公主樣,都在泥里打滾了你也算出息了!”雪胤也生氣了就要帶著一行人離開。
可不知雪纓因被拿來比評氣得炸毛了。現在的她蓬頭垢面的,還拖著一身泥水,而大亓的二公主亓雨欣可是一身蔥綠的碎花錦衣罩著一件粉色的綾羅,顯得清雅端莊。那才是公主樣是吧?雪纓拿起一把稀泥就往雨欣扔了過去,正好砸中腰際。
雨欣頓時花容失色。這是瑤姬用邴國送來的江南綢緞給她做的一套新衣,今天剛做好,她正要穿去向瑤姬謝恩,遇到太子他們便一起走,不料,半路卻毀了。
雪胤還來不及教訓雪纓,雪纓又出手了,不過第二把稀泥卻是落在擋在雨欣前面的金燮冰身上。金燮冰面無表情地看著雪纓,她目露兇光,坐在一坑泥水間,手里還抓著一把泥沙,是那樣的可厭。
“哼!”雪纓更生氣了,拿起稀泥胡亂砸了。雪胤也顧不得被砸到了,跨步過來要教訓雪纓,白薇早就聽見動靜出來了,沖過去跪下抱住雪胤的腿,慌張地說:“太子息怒,公主小孩子心性,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她吧!”
“哥,我們走吧。”雨輒也拉著雪胤要離開。紅梅也勸著雪纓進院子里去。
“不用你們求情!要教訓我就來啊。”雪纓又扔了一團泥過來,不料這團泥卻是沒打散的泥土,把雨輒的額頭都打紅了。
這下雨輒和白薇可拉不住了,雪胤推開雨輒,踢開白薇,氣沖沖要揚手打雪纓了,還好瑤姬來了。
“住手!這是怎么了?”本來瑤姬是來關心雪纓燕窩是否吃完了,還拿了一些新進貢的西番瓜果過來,卻是見到了兩兄妹要大打出手,心都快跳出來了。
“哼。”雪胤頭也不回地走了。雨輒和金燮冰向瑤姬請了安就跟了上去。雨欣在一旁哭著,白薇、紅梅、寕溪閣的眾人都跪著不敢言語。瑤姬看著坐著不動的臟兮兮的雪纓,也就知道這個討人嫌的公主做的好事了。
瑤姬讓良姑姑把雨欣帶到嘉儀宮整理,重新賞了一套衣服。她看了一臉倔強的雪纓,氣急又無奈地嘆了口氣,對眾人說:“還不把你們的公主弄干凈!”
那些泥塑過了一兩個月也就裂得不像樣了,只好清走。
幾日后,文試的卷子也定出優劣了。原本太子的《開疆拓荒》和金燮冰的《未雨綢繆》都是定國安邦論的佼佼者,批卷者不置可否,都傳上去讓皇上定奪。亓浩自是開封查看,一見是雪胤的卷子,不覺喜上眉梢,拿去與瑤姬共賞了。《開疆拓荒》是以擴大疆土、一統天下的主題,充斥著尚武的論調,自然深得武帝喜歡,瑤姬卻是愁眉緊鎖,又不敢掃興。
太子的卷子自是不能算數的。雪纓的答卷石沉大海了,連后來她潛入金玉閣翻找了半天,除了弄得滿身灰,連卷子的影子都沒看到。慕容曄恨恨地雪纓說:“要是傳了出去,我一代才子的名聲可就毀在你手上了。”
《未雨綢繆》倒是篇章布局規整、提出的點子也別出心裁,就亓國各個方面的治理也提出了一些見解。亓浩笑著對金銘說:“連我都看出三分出彩了,更別說你們這些能舞文弄墨的了。金相,當真虎父無犬子啊!”金銘急忙謝恩。
定出三甲后,皇宮里擺宴犒賞新晉的文武三甲和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一時皇宮里無處不熱鬧。官員們在宴席上開懷暢飲、吟詩作賦、舞劍弄槍的,絲竹歌舞,天子與百官及時行樂!夫人和小姐們則三五成群游于上林苑。
微風不定,幽香成徑,紅云十里波千頃。綺羅馨,管弦清,蘭舟直入空明鏡。碧天夜涼秋月冷。天,湖外影;湖,天上景。玉泊湖上,漂著幾只小船,有雅致的人正坐于其中欣賞湖景。
金銘的夫人元無憂也帶著女兒金思媛進宮來了。瑤姬和無憂在玉泊湖邊的小軒榭賞著荷花、聊著天,做伴的還有一些王妃和夫人。皇上獨寵皇后,宮中的妃子已經散得差不多了,留下的都是沒冊封的,這種日子更是不敢出來,與外面的熱鬧相比,她們的寢宮更顯冷清了。
坐在瑤姬下首、恭敬地陪著眾長輩的不是雪纓,卻是幾個月前剛成為太子妃的元無雙。她是已故的元泰元大將軍之女、元無憂的侄女,她的叔父元洪襲元泰之位為護國將軍。元泰從亓浩還是皇子時就跟著東征西討,雖然是因謀逆罪被斬首,元家的恩寵卻不斷。無雙自小便時常出入皇宮,瑤姬和無憂也經常把她帶在身邊,備受寵愛。無雙長的端莊,容貌不凡,更討喜的是她嫻靜賢淑的性格。
雪胤也常常帶她一起游玩,早春踏青、盛夏戲水、中秋賞燈、嚴冬觀雪,太子目前也就只納一妃,兩人感情還算深厚。
雖然雪纓也和無雙認識了很多年,兩人卻不大合拍,雪纓是個鬧騰的人,不喜歡無雙的拘禮,說白了就是嫌她刻板,無雙也無意遷就雪纓,兩人怎么樣也處不到一塊去。
金思媛是無雙的表妹,雖說也是大家閨秀,知書達理,但她乖巧伶俐、嬌憨可愛,又不會和雪纓爭東爭西的,故而重陽是個和誰都能吵翻天的,卻難得喜歡她,重陽的閨中密友也就僅此一個了。兩人現在早玩得不知所蹤了。
瑤姬說道:“重陽不知道又鬧哪去了,把媛兒也帶沒了,好歹也來打聲招呼。”
“陽陽是鬧騰,媛兒也不靜,還不定誰帶壞誰呢!哈哈——”無憂倒是樂呵呵的,“媛兒這段時間師傅催得緊,苦了些日子猛練琴,怕是憋壞了,今天還不知道怎么玩夠本呢。”
“有誰還能壞得過重陽!媛兒倒是個肯用功的,重陽可是兩天打魚三天嗮網的,什么都學不精。”瑤姬無奈地嘆了口氣,“那丫頭就仗著聰明勁兒,什么都是一個半吊子。”就比如武功,心血來潮和太子他們練了幾個月,就不干了,到現在連宮墻都翻不過,不過至少從墻上跳下來也不不成問題了。
良姑姑在后面幫她們濾著茶,插話道:“阿九可是個伶俐兒,有些東西還無師自通了,上次連藥都配出來了。”
“什么藥?連醫術都會了?”眾人都覺得這個重陽公主做什么都是意想不到的,都被吸引了過來。
“什么醫術,那丫頭就是一個搗蛋鬼,前段日子皇宮可是被鬧得雞犬不寧了。”瑤姬苦笑了一下。良姑姑就一股腦的把雪纓的趣事說了個遍,惹得眾人哄笑不止。笑是笑了,可誰都明白那個小惡魔可不是誰都惹得起的,私動土木、御廚下藥、擅自出宮、驅蜂蜇人……拿來說笑的事,要是平常人隨便哪一件,只怕十個腦袋都不夠砍了!
“那兩個都是坐不住的,好在還有雙兒貼心啊!”瑤姬拍了拍無雙的手,“這可是我家的媳婦了,肚子里還懷著我們的種呢。”惹得無雙面染紅霞,喊了聲母后!
無憂也笑了:“雙兒是個好孩子!太子豐神俊朗,待人寬厚,文才武功都是拔尖的,能嫁給太子,也是雙兒好福氣啊!有了孩子,雙兒的身子是更嬌貴了。”瑤姬和無憂對無雙一陣囑托,懷孕的注意事項是繁瑣的,難得她們交代得仔細。
“皇子可還有呢,麟兒是太小了,不過雨輒倒是和思媛差不多啊!怎么樣?要不要再結個親家?”瑤姬饒有興致地看著無憂。
本來難得青年才俊可以見得真切,官家小姐都趁機來相相公的,丈母娘來相女婿了,新晉的三元差不多在今天把親事都定了。
雪纓和思媛原是在寕溪閣搗鼓,后來就去找雪胤他們幾個了,正值他們在喝酒聊天。赫蘇葉和亓雨輒模仿楊侍郎要招榜眼文祥禮為婿的對話,一個嚴肅,一個迂腐,半天講不到一起去,逗笑了亓雪胤和金燮冰。
亓雪麟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七八歲的孩子也跟著手舞足蹈的。原本雪麟和雪纓年紀比較近,加上她鬼點子多,東西都好玩,雪麟倒是喜歡找她。不過雪纓嫌他累贅,欺負也不過癮,不大愛理他。有過幾次經歷后,發現不是被使喚就是被欺負再者是溜到他找不到的地方,雪麟也就死心了,有時候找找雪胤,大部分都是膩在瑤姬身邊。
雪麟可以說是全皇宮里最閑的人,整天只要想著玩什么就行,連雪纓有時候都要被抓去念念書、彈彈琴,沒事也要瞎搗鼓。倒是他,有瑤姬寵著,最是個富貴閑人,還好他的破壞力遠沒有雪纓強,而且他若是做錯事是要被訓的,不用學的東西在這時可就都搬上臺面了。
公主和小姐也湊上去認真地聽著,跟著起哄。原來啊,探花劉歡進了護國將軍府,成了元洪的二女婿,這元家怎么盡出女子啊,雪纓和赫蘇葉相視一笑。
“怎么都沒人挑那個林達呢?”思媛問了出來,眾人憋笑,她是只知其名,不見其人啊,才會這么說。林達是個五大三粗的,人黝黑且健碩,小姐們是看不上的。不過雨輒接話了:“我聽見王侍郎客氣地問了句,‘探花郎英雄年少,不知道可有看上哪家的千金?’知道他怎么說嗎?他竟然臉紅了,說家中已有妻兒了。聽說是當地的一大戶人家的小姐,長得很美,林大漢的表情可樂呵了。”看來是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啊,各人有各人的緣法。
末了雪纓指了指金燮冰和赫蘇葉,問:“既然三元都被定了親事,為什么你們兩個沒有人要?”
“怎么會沒有人要?我們兩個可才真是乘龍快婿啊!”赫蘇葉沖雪纓挑挑眉,“只不過哦,沒人敢和皇上搶女婿。”
雪纓一愣,之后就說到:“不要!才不要讓雨欣嫁給赫蘇!”之后就跑了,思媛追了上去。四個人都愣住了,之后赫蘇葉開懷大笑,金燮冰臉色不大好,雪胤微微笑著,雨輒低著頭眼有淚意。雪麟帶著一群內侍追了上去,無奈又把雪纓追丟了。
“媛兒還小,冰兒還沒成親呢,怎么也輪不到她。”無憂的話剛說一半,雪纓就沖過來對瑤姬說:“赫蘇不要雨欣,不要把雨欣嫁給赫蘇!”所有人噤若寒蟬,靜靜坐在無雙旁邊的雨欣臉部僵硬。
“這是說什么沒頭沒腦的話呢?剛大伙還笑話你呢,這不又鬧笑話了。”瑤姬把雪纓拉過去和她一起坐在美人靠上,良姑姑遞給她和匆匆趕來的思媛一人一杯茶。
無憂的笑聲響起打破尷尬,“陽陽,為什么不能把雨欣嫁給赫蘇葉?蘇葉高大威武,怎么說也是一表人才呀,雨欣也溫柔婉約,長成一個大美人了,兩個人倒也相配呀!難不成是你想嫁給蘇葉?”
雨欣是已故的麗妃所生之女,與雪纓同齡,長相酷似麗妃,真的長得很好看,這也是雪纓不喜歡她的一個原因。雪纓像皇上多些,眉目之間有些霸道,沒有雨欣溫婉。麗妃早逝,瑤姬有時也會把雨欣帶在身邊,教其彈琴,雪纓自是嫉妒。雪纓不止一次地在瑤姬的嘉儀宮摔燈破盞的,問瑤姬是不是雨欣才是她生的,不然為什么她會比自己漂亮?
兩人沒少打過架,雨欣哪里是雪纓的對手,而且也不敢對她動手,從小只有挨打的份。雨輒也挨過雪纓的打,長大后一直跟著雪胤了也還躲不過雪纓時不時的捉弄。
“才不是呢!是,是因為思媛要嫁給他!”雪纓一把拉過思媛,趕緊對她說赫蘇多好多好,瑤姬和無憂看著好笑,末了雪纓終于說出意圖了,“這樣我才可以一直欺負他啊!”所有人哭笑不得。思媛接了一句終于令眾人笑了出來,“不要,我也想欺負他!”
“這是什么謬論,蘇葉是多好欺負,讓你們兩個丫頭在這邊算計,還亂點鴛鴦了!”瑤姬把雪纓按著讓她乖乖坐好。
“母后,不管怎么樣,不要讓赫蘇娶雨欣!”雪纓嘟嘟嘴。
“還說混賬話呢!”瑤姬可生氣了,正要趕她走,無憂就接話了:“陽陽,我們也長成大姑娘了,是不是也該嫁人了?剛剛你母后可還要和我結親家呢,我說呀你就嫁到我們家可好?”這話雖是半開玩笑地說,卻是定了就有九分真了。丞相對亓國可是居功甚偉,金公子文武全才,又是和重陽從小一起長大的,實是駙馬的不二人選。而且,敢娶重陽的人也不會是平常人。
“恩,剛也說了的。”雪纓一答話,瑤姬心里一顫,無憂倒是哈哈大笑起來。沒人去深究雪纓的話,就知道是應允了,倒也平常,只是不樂意的也有,雨欣越來越坐不住了,卻又不敢退場,無雙握住她的手,覺得掌心都濕了。
雪纓又接過一杯茶,急著入口,結果太燙了,噴了出來,把杯子也摔了,濕了一大片衣服,卻是難得地沒發脾氣。“還這么毛毛躁躁的。連照顧自己都不行了,哪還談得上照顧相公了?還是不要去禍害別人了。”瑤姬和良姑姑都拿起手絹細細地幫她擦著,無雙也要去幫忙,七手八腳的,雪纓索性搶過去自己來。
無憂笑道:“對了,今后做了我們家的媳婦,可就不能對人指手畫腳的了,還要事事聽從安排,三從四德要恪守,不可隨便出門,食不言寢不語,說話得低聲下氣的。有時還得端茶遞水的,侍候公婆、相公還有小姑。”坐在無憂身邊的思媛一聽到雪纓要侍候自己立馬挺直了身子,對雪纓眨眨眼。真把公主當丫鬟使了,瑤姬和無憂本意是嚇嚇雪纓,讓她收斂點,結果嚇到的是其他人。
果然,雪纓一聽就不樂意干了,“不是出嫁后就可以天天玩的嗎?那我不嫁了!”
“咦?真不嫁了?”這倒有些意外。
“不要,又不是傻了,誰要受罪呢?”這話倒說得真有點味了,瑤姬和無憂也樂了,“那行,改明兒冰兒娶親,可就娶別人了。”
“誰樂意嫁就去吧!”雪纓抓了一個水晶糕就拉著思媛走了。留下為她一席話或喜或憂的人,不動聲色地繼續聊天。
這日,瑤姬高興,把所有人都招來一起吃飯。瑤姬和亓浩坐在一起,雪纓坐在亓浩的身邊,下首是太子,接著是無雙。瑤姬身邊是雪麟,靠著的是雨輒,連著的是雨欣。
雪纓照樣是不得閑的,把宮外的趣聞說得活靈活現,雪胤有時也應和一下,雨輒也跟著插兩句,雪麟一臉羨慕。瑤姬幫雪麟擦著嘴角的湯汁,亓浩倒是被雪纓哄得很開心。無雙和雨欣只是靜靜地聽著,似乎沒有她們說話的余地。無雙有六個多月的身孕了,雪胤倒是也貼心地照料著,盡量不讓她受到冷落。
看眾人都停了著,瑤姬叫人拿來了一個銀盤,上面是三個血玉鐲子。瑤姬對雪纓,無雙和雨欣說:“這是邴國送來的,你們一人挑一個吧。”瑤姬又對無雙說,“血玉有安神養胎的效果,雙兒好好挑一個啊。”亓浩不喜歡邴國給瑤姬送東西,看她要給孩子們心里也高興。
然而內侍卻自然而然地先往雪纓那邊去,雪纓難得大度地說:“我不喜歡戴鐲子,容易打碎,讓她們先挑吧。”其他人都事不關己,自然不在意。瑤姬對雪纓說:“就你沒有女孩樣,總是莽莽撞撞的。”
無雙很快拿了一個,雨欣看了看,正要拿,就被雪纓喊住了,“等等,小福子,過來我這,我要挑。”小福子連忙過去,雨欣就看著雪纓把那個自己相中的手鐲拿了去,還戴上了。其實每個鐲子都是差不離的,就雪纓喜歡這樣,眾人也就由她去了。
亓浩說道:“邴國說是要舉辦一個群芳會,派使者帶來信函了,各國都會命人前往,太子也帶人去看看吧。”群芳會其實就是各國的美人去爭花魁,一般公主都會露面,因為雖是以此為名,私下里卻是一場政治較量,所以太子是去觀望局勢的。
“我也去,我也去,哥,我也要去。”雪纓一聽,叫趕緊扯雪胤的衣袖,雪胤無奈,說:“我可不想帶個麻煩。”
“我肯定不惹事。”雪纓轉向亓浩,笑嘻嘻地說,“父皇,我要去,我不在宮里,也省得惹你們生氣,對吧?”
“不要說了,纓兒留著,不許去。”意外的竟是瑤姬出口阻攔,“換雨欣出去看看吧,這么大了還沒出過宮呢。”
“不要,我也沒出過宮啊,我要去。”雪纓顯然是無理取鬧著。
“不行。”亓浩也發話了,“這次攪亂科舉的事都沒找你算賬,還能想著玩了。再說了,到了邴國可不比亓國,由不得你胡鬧了。”一錘定音,雪纓是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