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次選秀已近十年,不僅后宮空虛,妃子無幾,連宮女也鮮少妙齡的了,亓浩也就應大臣的建議在大亓發出選秀的告示。以前或者三年一選或者五年一選,但是上次選秀時亓浩就興趣缺缺,更無論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那時正值瑤姬懷有雨輒,麗妃前年病逝,赫敏入華清觀,更沒有其他人可以侍候,亓浩難免寂寞。而瑤姬對選秀之事從來不管的,都由宮里的嬤嬤說了算,之前還有赫敏會計較,這次就亓浩親自挑選了。但是看著一群濃妝艷抹的小姑娘,亓浩還真是提不上興致。
亓浩隨便指了三百人留在后宮,夜里有時還讓德全代為翻牌,難得有個眉目淡雅的,就較常帶在身邊,封了淑媛。
新春佳節,上林苑百花盛開,亓浩帶著新封的周淑媛游賞,之后在一處水榭歇息,周淑媛撫琴助興,亓浩看著園里的春意怏然,高興地讓內侍多上兩壺酒。
碰巧,瑤姬也帶著一群宮女來此處散心,從遠處看到亭中的亓浩儀仗,瑤姬便要回返,沒想到周淑媛眼尖地看到瑤姬了,便對亓浩說:“那不是皇后嗎?怎么看到皇上在這里也不來請安?”
亓浩看真切了,就讓德全去請瑤姬過去。亓浩讓瑤姬坐在身邊,拉著她的手問:“整天悶在嘉儀宮,是該出來走走,這幾日身子可好些?”
“勞皇上掛心,臣妾無甚大礙?!爆幖У鼗刂迷谪梁埔膊唤橐?。周淑媛卻接話了,“可不是該出來走走,臣妾看姐姐剛剛轉身可利索了。不知道是不是見我們在這里掃了您賞花的雅興了?”
年紀輕輕,卻是個牙尖嘴利的,良姑姑都看不過了,氣得都快把手帕拽破了。
“哪能了,是怕臣妾這笨重的身子壞了皇上聽琴的興致。”瑤姬說著便要起身,“出來也有一會兒,臣妾該回去吃藥了,皇上且趁著這春日美景多逛逛,臣妾告退?!?/p>
“誒,皇后既然來了,何不也彈彈琴助興,聽說皇后的琴藝是無人能及的。”周淑媛賴在亓浩身邊,撒著嬌,“皇上,就讓皇后教教臣妾,也好在日后彈給皇上聽啊?!?/p>
亓浩也多日不見瑤姬,此時也有意讓她多陪一會兒,就開口:“顏夕,要不——”
瑤姬站起身來,打斷了亓浩的話,“皇上,且體諒臣妾身子笨重,不宜多動樂器?!彼腔屎?,普天之下,除了皇帝,她無須為取悅誰而彈琴,哪怕是借著亓浩的名義。
“找什么借口,可不就是仗著有身孕而有恃無恐嗎?”周淑媛站到瑤姬身邊,仔細打量著,“這肚子也就五六個月大吧。都是第三胎,皇后還真是金貴啊。”
周淑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不知臣妾是否有皇后的福分能懷上龍子,還望皇后多多關照啊?!?/p>
瑤姬臉色發白,不知如何回話,亓浩也沒讓她離開。偏生周淑媛倒了給亓浩倒了一杯酒,又倒了一杯茶端著,跪在亓浩和瑤姬之間,面向亓浩,“皇上,既然皇后不想彈琴,就別為難她了。上次是眾姐妹一起去拜見皇后,不如今天看得真切,皇后真是舉世無雙的美人啊。您就允許臣妾以茶代酒敬皇后一杯,也算完成拜見的禮節了?!?/p>
“好?!币幌挼故亲屫梁讫堫伌髳?,“皇后是后宮之主,也受得起這杯茶?!?/p>
“皇上。”良姑姑跪了下來,正要求皇上體諒皇后此時喝不得這生冷的茶,卻被瑤姬制止了。周淑媛把話說全了,亓浩又加了一句,瑤姬若是拒絕,豈不是顯得小家子氣了。
周淑媛興奮地轉過身來,瑤姬俯身要接,周淑媛卻要站起來敬茶,兩人撞到一塊了,茶水弄濕了兩人的衣裳,好在并不燙。周淑媛花容失色,大叫起來,胡亂擦著,拉扯間,周淑媛跌落亓浩的懷里,瑤姬也往后倒,好在跪在身邊的良姑姑眼明手快地接著,站在一旁的德全也麻利地扶著,才不至于摔著。
周淑媛正要對亓浩撒撒嬌,卻被推倒地上,看到亓浩一臉焦急地去扶瑤姬,哭了起來。
“顏夕,沒事吧?太醫呢,快傳太醫!”瑤姬臉色蒼白,手捂著肚子,亓浩一把抱起她直往嘉儀宮跑。良姑姑和一干宮女喊著娘娘,哭著跟在后面。亓浩的儀仗早跑到前面開路了,德全帶著幾個太監往太醫館傳人了。
周淑媛身邊只剩兩三個跟著瑟瑟發抖的宮女,她哭的更絕望了。草原上的花朵赫敏都沒有封號,傳言亓浩獨寵邴國女,然而,她入宮的一兩個月來,亓浩不曾到過嘉儀宮,卻是經常與之相伴,有求必應。英明神武的君王如此相待,她不過是個剛及笄的孩子,難免恃寵而驕,看到瑤姬美麗的面容,免不了嫉妒挑釁。她也飽讀詩書,她也聰明伶俐,才有這般的榮寵。所以再看到亓浩對瑤姬如此緊張,她就知道煙花易逝,她的繁華不再,還要有一干人跟著她遭殃。
周淑媛和赫敏都不明白,都是顏色鮮研的人兒為什么她們就比不上瑤姬,如此不甘心,卻也不得亓浩一句寬慰。
其實哪有那么多理由,人的情感是很奇怪的,喜歡的便一切都好,不喜歡的即便再優秀也是不被待見的。
好在瑤姬沒事,亓浩放下心來,自然是秋后算賬?;蛟S周淑媛比赫敏受寵,但她還比不上赫敏在亓浩心中的地位,赫敏可以到華清觀思過,周淑媛卻只能得到一條白綾。跟她的宮人進了冷宮,她的氏族削籍為奴。為了避免再橫生事端,亓浩就打發了新晉的秀女回家了,自此后宮平靜。
這些年,好容易雪纓和雪麟不再纏著瑤姬,亓浩和瑤姬更是膠著。亓浩也就沒什么心思放在此次的選秀上,打發了太子處理,讓他看著辦。
這日眾人都聚到了雅居樂,綠衣和福安在包廂外候著,紅梅和白薇立在門邊。主子們就圍著一個大圓桌坐著。
原來太子把美人圖都帶到雅居樂了,正擺在桌上展示,眾人也樂得圍觀。
“看不出有什么好的啊,再說了,畫上了彩,再丑的人在上面也成意境了?!毖├t嫌棄地翻了翻。
慕容樺瞅了瞅雪纓,笑道:“想不到啊,阿九還能說到如此有見地的話。這種選美圖關鍵就在畫師,而畫師選得好壞就看哪家的銀子多了?!?/p>
“所以說入宮的秀女都是有家里富裕的,而不是真長得漂亮的啦?!彼兼乱踩粲兴嫉卣f。
“那是,一旦被皇上看中,那可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這種機會不是誰都求得來的。一般都是官家小姐或是富商女參選的?!蹦饺輼宓故橇私獾猛笍?。
看雨輒和赫蘇葉還在翻看得津津有味,雪纓就說了:“反正看不出個高矮胖瘦的,隨便抽出幾幅好了。”
“這可說不定了。多瞅瞅還不定能瞅出個圓的扁的呢。”慕容曄也跟著翻了翻幾幅圖,“有的還是畫的很高明的。當年名動天下的第一美人圖可是價值傾城啊?!?/p>
“是嗎?”雪纓和思媛都湊了過來,想見識那幅千金難求的美人圖究竟多好看,追問著,“那圖現在在哪?”
“自然是在邴國皇宮收著呢。見過的人也就屈指可數了,畫就更是傳呼奇跡了。”慕容曄笑了笑。
“三人成虎,誰知道真假呢,要真寶貝我就不信我父皇沒拿到?!毖├t一聽就不以為然,“聽說我父皇當年可是掃遍了邴國的皇宮,帶回我母后的。”
雪纓剛說完,連太子也笑了,金燮冰把雪纓拉過去坐好。慕容樺就替他哥哥回答了,“可不知這天下美人都比不過當今皇后?。≌嫒俗匀槐犬嬌系母懒巳?。畫也就是慰藉那些無法一睹芳容的人罷了?!?/p>
“我說么,這天下間誰比得上我母后?!毖├t一臉得瑟,之后恍然大悟,“難怪了,父皇自是得了最好的了,那還需要秀女填充后宮了,不是白忙活嗎?”
“皇儲雖已定,但畢竟后宮空虛,大亓皇室自然需要更多子嗣?;噬弦膊贿^是順應要求。”金燮冰拉了雪纓一下,防止她再口不擇言。
“什么更多子嗣?”雪纓聽到這話反而生氣了,“不是有了好些個皇子公主了么。”
慕容樺趕緊把話題岔開,“可是這公主可沒遺傳到母親的美貌啊,我們也就沒有眼福了?!?/p>
可不知這話此時說更觸了雪纓的雷,雪纓立馬回了說:“我哥倒是和母后長得像,你夸夸他漂亮???”
太子的臉一下子暗了下來,慕容曄打了個圓場:“男女有別,殿下就是像了個七分也不及公主像個三分來得分明?!?/p>
赫蘇葉也幫著安撫道:“阿九已經比這些個秀女都好看了?!?/p>
“那是,引得多少癡情兒郎啊。”思媛與慕容樺相視而笑。赫蘇葉黝黑的臉上難得出現紅暈。
雪纓倒是樂滋滋地接受,“當然了,父皇向來說我長得最好。”
“那是你像他?!蹦饺輼暹@個惹事精,也不見別人為他圓場辛苦,一個勁地鋝虎須。太子的臉都黑了。金燮冰忙說:“這次是打算留下幾個人?”
太子還未答話,門外就有些動靜,雪纓讓紅梅開門看看,綠衣一時沒抓好,立馬溜進了一只小東西。
雪纓見慕容樺飼養的小白狐跑進來了,立馬丟下眾人,跑過去抓它。小白一見到雪纓立馬轉頭就跑,偏生紅梅已經眼疾手快地把包廂地門關了,于是,小白只能在房間里亂竄躲著雪纓的魔爪。一狐一人兜著整個房間轉了好幾圈,每個人都見怪不怪地繼續話題,一點不受影響,最后紅梅出手了,小白可憐兮兮地落到雪纓手里了。
“誒,好幾日不見了,小白怎么不見長?。 毖├t把小白翻過來,又轉過去地折騰,小白都快吐了。這不是這些天為了躲越發勤快地往雅居樂跑的公主大人,小白生生地忙瘦了。
“尾巴也還是只有一條,是不是它太笨了,長不出九條尾巴啊?!毖├t提著小白的尾巴,整只狐貍倒掛著?!凹t梅,你去拿把剪刀來,再拿幾塊白綾吧,比較美觀。我下去廚房等你?!币贿呎f著,人已經蹦蹦地往樓下跑了,一點也不管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
紅梅倒是反應快地去找東西了,思媛跟著跑下去湊熱鬧。慕容樺委屈地開口:“阿九真拿小白當不死的九尾狐啊,尾巴都剪了,小白都去了半條命了。”
白薇笑著對安慰慕容樺:“公主會小心的,她不是跑到廚房了嗎,就是預防小白不測了,直接扔鍋里,還是新鮮的白狐肉。”說完也就出了門,找雪纓去了。
“這,這,主仆倆都吃吃人不吐骨頭的?!蹦饺輼咫y得如此吃癟。其他人哈哈大笑起來,真沒人為小白的生死擔憂啊。
太子接著說:“本來宮里的嬤嬤已經初選過了,皇上大筆一揮,三千人又只剩一千人。之后圖是都到我手上了,不過怕是有意讓雨輒也選一門親。桌上這些是我讓綠衣隨手拿的?!?/p>
“王宮貴胄之女在其中的也不少,如今自己選還能選個中意的?!蹦饺輼迮牧伺挠贻m的肩膀,說,“不錯么?!?/p>
雨輒卻沒有開心的樣子,悶悶的說:“我還小,不想成家。”
“不小了?!毖┴窚\笑了一下,“可不知亓雪麟已經要走了十名秀女去當貼身侍女了?!?/p>
“雪麟除了搶不過阿九,倒是什么都能占了先啊?!焙仗K葉一點都不驚訝。
慕容樺也說:“看來,是三皇子最懂風情啊,二殿下卻是最掃興啊?!?/p>
雨輒倒是不生氣,問道:“那我哥呢?”
“太子爺么,自然最是風流,什么也不用做,身邊永遠也不缺鶯鶯燕燕啊。”話難得地說得好,雪胤也笑了,其他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慕容樺接著說:“所以,純情的孩子是不適合呆在殿下身邊的,爺身邊怎么說也應該是像我這般風情萬種的啊。”
“你除了臉皮厚還真找不出優點了。”赫蘇葉跟慕容樺是一點都不客氣,“也就你敢如此自夸?!?/p>
“再怎么樣也是比你善解人意啊?!蹦饺輼迥闷鹁票蚝仗K葉示意了一下,一口飲盡,笑道,“曾經滄海難為水,羅漢爺真打算皈依佛門了?”
“是啊,不敢有你這般風情?!焙仗K葉也豪爽地干了杯酒。
“你!”慕容樺長得邪魅,在這堆人里就數他和雨輒最女氣,平日里他是無所謂被如何形容的,不過現在顯然變味了,畢竟雅居樂本就是風塵場所。都怪他之前口不擇言,第一次在口角上敗給赫蘇葉,好在雪纓不在,不然還不知要被笑話多久。
金燮冰看雨輒臉色不是很好,就說到:“成家了的皇子就有自己的府邸了,行動會比現在自由得多,未嘗不是一件好事?!?/p>
雨輒低著頭,答了一聲:“恩?!?/p>
這時,福安進來說:“爺,公主先回去了,說是被白狐抓了手。思媛小姐也跟著?!?/p>
“被抓傷了?要緊嗎?讓大夫看了嗎?”赫蘇葉一聽就坐不住,拉著福安問。
“撲哧——”慕容樺笑了出來,嘲諷道,“人家哥哥和相公都還泰然地坐著呢,你著什么急?”
赫蘇葉看了看雪胤和金燮冰,尷尬地笑了笑,就告辭了。
福安剛出去,綠衣就進來了,“爺,宮里來話了,秀女已住到行宮了。馬車來了,紫裳在樓下等著?!?/p>
“恩,就走了。”雪胤回了句。綠衣就把桌上的畫都收起來,站在一邊等著,雨輒也幫著拿。
雪胤站了起來,其他人也趕緊起身相送。雪胤對慕容兄弟說:“這些酒你們喝著覺得如何?”
慕容樺說:“酒是千金難求的,玉露瓊漿,哪能不好?”
“喜歡回頭我讓綠衣再送幾壇來?!敝?,雪胤轉頭對金燮冰說,“纓丫頭被狐貍抓傷了,可大可小,你還是回去看看吧。太子妃常帶著泰悌往嘉儀宮跑,母后讓我夜里還呆在宮里,就別讓她再到宮里湊熱鬧了?!?/p>
“恩?!苯疔票鹆艘宦?,雪胤一行人就離開了。
“來人,快看看小白還活著嗎?”太子前腳剛出門,慕容樺后腳就奔出房間找那白狐去了。
慕容曄向金燮冰笑了笑,“我看也不用找了,就算目前還活著,指不定死期也不遠了。哈哈,讓它惹誰不好,惹到太歲頭上去了。”
金燮冰跟著笑笑就回家去安撫那受了了不起的傷的某人,不知道金府正雞飛狗跳地要進皇宮請太醫呢。
“好了,那小白不就是抓了你一下嗎?也不知道現在從漠河里游上來了嗎?”思媛倒是可憐那只小白狐了,惹惱了雪纓,雪纓就讓紅梅抓了它往廚房的窗外扔,可不正是漠河嗎,不識水性的小白啊,生死未卜。
“要不是你沒把它抓好,它能弄到我?”思媛立馬不敢吱聲了,雪纓憤憤不平地接著說,“小東西就是沒膽的,一看到剪刀就嚇得亂叫亂竄,怪不得長不出九條尾巴了。”
可不是沒學乖,還遇上了你這個不聽勸的一直堅持它是九尾狐,小白就是不成器,成不了鳳凰,小雞也當得辛苦。思媛都不敢為它抱不平了,白薇和紅梅更不敢說話了。好在慕容樺在它剩一口氣的時候,把它撈上來了??蓱z見的,小白傷養好后,也不敢在雅居樂呆了,慕容樺只好把它養在慕容府,好在雪纓不常光臨,小白算是幸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