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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藍血

第八十一章逃往森林

A-R2河對面茫茫蒼蒼的原始森林里,依舊是一派平靜繁榮的景象。地球人的進入不斷迫使他們向森林的最深處遷徙。他們好像是一群極其敏感的生物,只要在自己的領地一旦發現了陌生人(地球人),立即整體遷走,消失地無蹤無影,仿佛地球人是一種令人恐怖的病菌似的。因此這許多年來,地球人雖然與宿美人打過幾次交道,但對于A-R2星上的土著人卻幾乎沒有任何認識。人們只是根據傳聞,模模糊糊地知道:AR2人居住在原始森林里,在那里,有他們的許多個森林城市。一座座繭形的房子,吊在巨大的樹枝上。房子與房子都有藤條相連。擠擠挨挨,鱗次櫛比。一年四季,奇烈的花在森林城市里開放,各種各樣的本地生物:原始鳥,紫龍,四翼鳥,在森林城里來回穿梭。A-R2人平常就騎著空氣水母出行。每個水母身上都安著一個類似于竹筐的東西,上面支著一個傘蓋。每逢A-R2人的節日,森林城里便到處閃動這空氣水母的影子。紅的,黃的,紫的,藍的。人們相互點頭,致意,問候。入夜,森林城里到處閃起了燈光。那些光不是由電發出來的,而是由熱花,熒光草,以及各種各樣的空氣水母發出的光。在這個幽靜的還不為人類所知的世界里,呈現出一派奇彩炫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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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照啟明總指揮的指示,兵城這剩余的五萬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攜家帶口,背著簡單的行李和武器,越過A-R2河,向森林進發。幾十年來,A-R2森林對于兵城人來說都是一塊禁地。兵城人禁止進入森林,那些藍臉土著人也不與兵城人接觸。但是在人們的想象里,A-R2森林就是一座天堂,是流奶與蜜之地。在地理上,兵城人與藍臉土著人幾乎只相隔一條奔騰的河,但是在文化上,兩者卻毫無疑問相隔了1.43光年。兵城人保持著從地球帶來的文化,藍臉土著人的生活方式不一定適合他們。但是,在不斷遭受宿美人的打擊之后,這些殘存的地球人唯恐避“地球”的名諱不及,在出發前,幾乎每一位兵城人都把自己的臉涂成了藍色。他們甚至已經開始想象,等到了新的居住地以后,他們要努力學習當地人的語言,努力融入當地的文化,舊的一頁翻過去,開始一種脫胎換骨的生活。然而,兵城人終究還是太樂觀了,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森林里巨大的危險正等待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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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到來時兵城人已經全部進入了森林。回首望去,A-R2河對面坡地上那一片片殘存的建筑,高高矮矮地呈現在眼前。這是他們居住了幾十年的城市,如今,隔得遠了,才看出她的丑陋。人們心里隱隱含著一種羞愧,又有一種隱隱的不忍。現在,他們唯一的希望,是能來一場巨大的地震,把這座城市徹底從地面上抹除。仿佛人們覺得她毀滅地還不夠厲害似的。此刻,與兵城相比,A-R2大森林完全是另一幅模樣。往常人們看到的這片森林只是茫茫蒼蒼的一大片,清晨,河面上升起白霧,把森林勾勒地虛無縹緲。而現在,置身其中,才看出森林的巨大。幾十個人才能合攏的大樹,比比皆是。樹木大多數都有遮天蔽日的葉子。抬頭看,只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的陽光。人一旦進入森林,就如同魚兒游進了大海,很容易迷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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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者在艱難行進了180公里后,終于停下來。越往里走,森林里就變得越幽暗,樹木也越茂密,植被也越復雜。筋疲力盡的人們紛紛停下來,有的坐下,有的躺著,有的開始生火做飯。也有一些婦女解開懷里的扣子,給小孩喂奶。然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位婦女剛在一堆草叢上坐下,只見那塊地面蠕動了一下,婦女和兒童便一下在眼前消失了。緊隨其后,仿佛那株草下有一個野獸一般,整塊地蠕動起來。仿佛海面上涌起了波浪。一群人剛要驚慌失措地逃跑,眼看著地面上又涌起幾個大波,被土地吞噬。眼前的情景不由把人嚇得目瞪口呆。有些反應迅速的,立即抓住了那些大樹的藤蘿,有些人則死死抱住了樹根。翻滾的泥浪再次襲來,那人眼前頓時一黑,泥浪過去,那人竟還抱著樹根,只是渾身已經成了泥猴子。再看那塊平地上,一個泥浪撲來,頓時在地上形成了一個漩渦,幾十個兵城人被卷進漩渦里。這塊“活地”在翻滾了30分鐘之后,停了下來,地面又恢復了瓷實,仿佛什么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失去親人的逃亡者開始在地面上瘋狂地挖掘,然而,人們挖出了一個又一個大坑,什么也沒有看到,唯見那些大樹的根系,如巨大的網絡一般連接在一起。太陽西斜時,大約有45000人通過了這塊恐怖的活地,進入森林的更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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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聲。

隨后,人群再次騷動起來。

“快點——,快點——”

“憋死我了,我C他媽的——,快拿刀——”

“不要開槍,不要開槍——”

一個絡腮胡子猛地舉起砍刀來,一下砍斷了那根扭曲的樹枝,那個年輕人“砰”地一聲掉下來。

“臨出發前,我已經給大家做好了交代,一旦進入森林,不要隨便開槍!藍臉人對我們非常敏感,一旦他們發現了我們的行蹤,再找到他們,就難了!你們他媽地沒長耳朵嗎?”

絡腮胡子一言不發。

“另外,無論遇到什么情況,都要保持冷靜,大家不要忘了,森林里什么情況都有可能發生!剛才你知道你砍斷的這跟樹枝是什么嗎?”啟明大聲質問絡腮胡子。

“不知道——”那人紅著臉。

“這是吃人樹!老兄!吃人樹——”

直到這時人們才發現眼前的這片樹林竟然是吃人樹叢林。五六個人才能合攏的大樹,一棵挨著一棵,一眼望不到邊。吃人樹全身沒有一片樹葉,樹身和枝條都光溜溜的,布滿蛇的鱗片。有些枝條發著綠色,有些枝條發著白色。樹冠上是一叢叢如章魚須絲一樣的枝干,微微蠕動。幾乎在每棵吃人樹的樹冠位置都懸著一個大樹袋,里面隱隱露出一些如血的液體。一朵朵奇烈的大紅花,開放在袋子旁,散發著令人迷醉的芳香。吃人樹叢林里,地面上滿是動物的白骨。

幸好那根被砍斷的吃人樹樹枝只是微微蠕動了一下,并沒有劇烈的動作。

沿著樹的間隙,隊伍快速地通過。

然而,悲劇還是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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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兵剛要跨過一棵吃人樹的樹根,一根枝條便一下勾住了他的脖子。

女兵不由驚恐地大喊。

“嗖”的一聲,白光閃過。

女兵掉在地上。

那根被砍斷的樹枝迅速縮了回去,斷口處,滴下一些紅色液體。

就在人們暗暗慶幸的時候,只聽見樹林里到處響起了咯咯聲,隨后那些吃人樹便都像蛇一樣瘋狂地舞動了起來。

吃人樹被激怒了。

“快——,快點——”啟明揮著胳膊大喊。

然而,吃人樹的枝條瘋狂地伸過來,擋住了人們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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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明想不到,在他這一生中,進入森林竟然是他所犯的最大的錯誤。急躁冒進!而現實的情況完全出乎他的預料。他只覺得眼前有無數的枝條在揮舞蠕動,仿佛他們已經掉進了一個巨大的蛇窩。到處是哭喊,鬼哭狼嚎。一根樹枝直直地刺過來,一下刺穿了一個兵城人,那根枝條揮舞著,很快把那個人舉到半空里,隨后一甩,把那人扔出去。隨后,又像穿羊肉一般,又一下穿起四五個兵城人,這一次枝條沒有把那些人甩出去,只見那個樹袋的口子一下張開,四五個人便“嘭嘭”掉進樹袋里。啟明只覺得那個樹袋里像榨果汁一般,起了一團通紅的血。隨后,樹袋的屁股后面便突起一個球來,那些人的骨骼一根一根從樹袋里掉出來。有的枝條,像蛇一樣卷起一個兵城人,越纏越緊,樹袋這時候張開口子,那人的血汁便流進樹袋里,樹枝猛地一松,那人已經變成一坨臭皮囊了。七八十根枝條擋住了一隊兵城人的退路。“砰砰砰砰——”“砰砰砰砰——”那道枝條編織的墻上頓時暴起了一團團血花。有人引爆了手雷,“轟”的一聲,把樹墻炸開了一道口子,然而,更多的吃人樹枝朝這邊圍攏過來,直至編成一個籠子,把這隊人圍在里面。有人猛烈地開火,把那些樹袋一個一個打下來,里面的血汁淋下來,落在一個人身上,那人的皮肉頓時化為烏有,成了一具骨頭架子。手里還拿著槍。有一具骷髏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抱著槍還往前狂奔了50多米,被一根吃人樹枝絆倒,骷髏頓時潰散!有些在吃人樹邊緣的人看事不好,轉身便逃,被伸過來的吃人樹枝纏住了腿,兩下一撕,成了兩半!——殘陽如血。吃人樹叢林里,鮮血淋漓,尸骨橫陳。已經喝飽了人血的吃人樹們已經停止了瘋狂,又恢復了微微蠕動的枝條。漫天紅霞里,啟明仿佛看到無數只火紅的空氣水母懸停在吃人樹林的上空。他忽然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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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杰推開兵城地下機車庫生銹的鐵門,里面黑洞洞的,但還能看出亮著一點微弱的藍光。

“啪啪”的兩聲,張杰打開機庫的大燈。

一座圓柱型的巨大空間呈現在眼前。

圓柱中心,一架造型優美的輕型子艦懸停在塔臺上。

樂林看出來,這就是卡洛斯來A-R2星時乘坐的那架飛艇。

塔臺西邊也有一個巨大的圓柱物體,柱狀物上有一個顯示屏。

張杰咽下一口唾沫,伸出手,又縮回去,嘴里喃喃著:“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樂林和老鄭也跟著緊張。

張杰閉上眼,準確地摁了下去,屏幕上顯示的是5000這個數字。

三人不由擊了擊掌。

“深挖洞,廣積糧!老祖宗的法子一點都沒錯!如果不是因為我們太大意,宿美人絕對解除不了我們的武裝,他媽的——”樂林恨恨的。

“只要有燃料,幾乎已經成功一半了——”張杰顯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動心情。

“這是休眠艙,你看到沒有,在進入宿美星系后,你先在星圖上標示進入太陽系的航線,在程序上輸入確定。輕型子艦只能攜帶1500公斤燃料。確定方向,啟動發動機,你就進入休眠艙。如果不出意外,在40個地球年后,你就能進入太陽系——”

“我明白了——,那,你們呢?”

“我們?”樂林和老鄭相互看一眼,“我們的命運,已經于A-R2兵城緊密地聯系在一起——”

“主發動機和儀器一切正常,加載燃料吧——”

柱狀體上的數字在急速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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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明再次睜開眼時看到周圍亮堂堂的。一股馨香傳來。身子底下涼涼的。不軟。不硬。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他剛想站起來,一朵大花便很快朝他伸了過來,花朵籠罩了他的頭。他覺得腦袋上熱乎乎的,很舒服。與此同時,身下那張軟床也動了起來,兩片葉子把他包裹起來。他仿佛是一個嬰兒。直到這時,他才看出這是一間巨大的屋子。屋子的墻呈銀白色,幾乎有一點透明的感覺。屋子是圓形的。中間是一塊毛茸茸的物體,呈嫩黃色。那些花兒,有的呈豆芽狀,仿佛是個臺燈。有些只有三瓣,呈一個小椅子狀。有些像蓮花狀,里面有一團水珠,像一個水盆。幾根藤條組成的一個網格,上面仿佛擺著一些晶瑩的花瓣。花瓣上似乎有些符號。他抬頭望去,看到屋頂呈一個尖塔型。門,仿佛只是一個漩渦似的,有長長的走廊,顯然通向另一個空間。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再次醒來。一個白嫩嫩的人正向他緩步走來。他幾乎無法蠕動自己的嘴巴,但他心里分明這樣說:“這是什么地方?”那個有著大眼睛的生物顯然聽到他的心語,但啟明也沒有看到他嘴唇的蠕動:“不用害怕,你感覺怎樣?”意念,用意念交流,他想。“這里是森林城——”“那,我的同胞們呢?”“請放心——”“可是,我們遇到了吃人樹的襲擊,損失慘重,還有,還有,活地——”藍臉人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話,久久,用手拍拍他的肩膀:“請放心,現在,安全了——”“森林城,森林城——”啟明掙扎著想站起來。藍臉人很快又制止了他:“不要動,請隨我來——”身下那兩片樹葉忽然活動了起來,他隨著藍臉人一直地飛升,飛升,花瓣似的屋頂打開,此刻,他們已經站在這座屋子的外面。輝煌的城市呈現在啟明眼前:一座座花苞似的巨大巨大建筑,鱗次櫛比地一直排開去,一望無際。朝下看,仿佛無底洞一般,那些花徑似的道路,像網絡般彼此聯通。一個個的空氣水母們揮灑著長長的須髯,在上來,下去,左右漂移。幾乎每個空氣水母都坐著一個或幾個藍臉人,有一些空氣水母身上則載著一些貨物。淺黃的光線從頭頂上粼粼地灑下,啟明抬頭,看到整個城市上空仿佛被蒙上了一層淺黃的膠狀物體,把整座城市籠罩起來。一根根花徑似的柱狀體,聯絡著一座座建筑。大街上,小巷里,四處都閃著光,藍臉人們熙來攘往。啟明看著這宏大的景象,久久合不攏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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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明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老鄭,這是怎么回事?”

老鄭和啟明相互看一眼,此時輕型子艦已經合閉了艙門。

“總指揮,這個人,偷偷溜進機車庫,不知道搞什么玩意兒——”老鄭快步朝啟明跑過來。

“已經開拔了,為什么不跟上大部隊?”啟明用槍指著樂林。

忽然,老鄭一槍托打倒了啟明。

與此同時,一陣巨大的轟鳴在機庫里響起。

機庫的天窗打開。

輕型子艦噴吐著火焰,緩緩升空。

機槍掃過,樂林和老鄭倒在血泊里。

潤月搖花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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