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朗的回憶:
把柯爾趕出去沒多久,就感到背后一沉,還是那種淡淡的香氣,帶著梔子的味道,還未等她開口,已下意識地說了幾遍:“沒事。”
清晰聽到背后抽泣的聲音,隨著眼淚的增多,顫動的頻率也多了不少,已經(jīng)無力再去安慰人了,媽!對,還有我媽,我媽需要我的安慰及照顧,方才只顧著泄恨,忘記人群里還有母親的存在。
我?guī)е∠郊本仁议T口找母親,但是只有幾個護士在走動,又去母親的病房,也不見蹤影,開始慌了,如果這個時候,母親也出點事的話,我真不知道自己能在小溪面前裝多久。
感覺自己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問,亂晃,亂找,小溪讓我們分頭找,任何一方找到了,電話通知對方,我點了點頭,急的汗流浹背。
半小時后,手機鈴響了,我顫抖地拿出來迅速接起:“喂,找著了嗎?”
“嗯。”
“在哪兒?”
“河邊第二個椅子,可是……”
“好,坐那兒別動,我馬上來。”
“可是”兩字我聽見了,但是腦子已經(jīng)不允許我作出任何多余的想法,一心只想快點飛到母親身邊,我深深明白,她需要我。
大約只用了五分鐘不到的時間,我找到了母親和小溪,小溪整張臉已哭得扭曲變形,母親眼神呆滯地望向河岸的另一頭。小溪看到我,立刻像小鳥撲食般落在我懷里。
雖然我手上拍著小溪的背脊,但眼睛早已落到母親身上,我還是來晚了,我慢慢放開小溪,走到母親的身邊,蹲下來,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說:“媽媽。”
她依舊沒有抬頭看我,眼神空洞地遙望河岸,我起身坐到她身旁,一只手?jǐn)堖^她的肩:“媽,有我在,爸爸還等著我們接他出來呢,所以我們要好好的,好好的,我明天就回肖氏,我會好好管理的,不會令您和爸失望的。”
突兀地,她彎下身抓了一把草就往嘴里塞,見我呆呆看著她,她大概以為我也想吃,笑呵呵地又拔了一把,送到我跟前:“吃吃吃,好吃好吃,小晴,小晴,給小晴。”
這一刻,我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小溪會哭得那樣傷心,心中積壓的火瞬間被她喚起,怒吼道:“小晴已經(jīng)死了,死了,死了你懂嗎?媽,你醒醒,醒醒啊,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媽!媽!”我嘗到了淚水的滋味,記憶里好像從五六歲的時候,就再也不知道哭是個什么滋味了,從小,父親就教育我,男兒有淚不輕彈,有多苦有多累只能放在心里,流汗流血了都要學(xué)會承受,眼淚不能幫助到你解決問題,只會讓人看不起。他的這些警示,我都記得,可是此時此刻,我卻想享受一次痛痛快快落淚的感覺,就一次,就這一次。
我們帶著母親去了神經(jīng)科做檢查,大夫說最好轉(zhuǎn)到較好的精神病醫(yī)院,就知道事情的嚴(yán)重性了,小溪陪了我一天,夜深了,我拽著她的手說:“你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
不敢抬眼看小溪的表情,這樣的話很生分,任誰聽見都會心寒,可我不得不帶著這樣的口氣和她說話,其中的原因,心知肚明。
醫(yī)院的探病時間也正好將過,護士也把我趕出了病房,無奈,我和小溪只能一并出門。
本不想點破的道理,被性格一向軟弱的小溪一語道破:“朗,你什么意思?是要我在你和我妹妹間選一個嗎?”
“是。”
“一定要這樣嗎?”她的聲音有細微的顫抖,夾雜著怨恨及堅忍。
“我累了,不想和你吵。”
話音未落,小溪停在我眼前,踮起腳尖一把環(huán)住我的頸脖說:“我不想失去你,不要離開你。”一句完整好聽的話語被她說得斷斷續(xù)續(xù),破碎不堪,淚珠像雨水般一滴滴地鉆進我的頸窩里,涼涼的,疼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