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你先生腦里有顆惡性腫瘤,為什么不早點做手術?雖然動了手術也極有可能復發,但可以肯定的是,能延遲他的壽命。”
“那現在做還來得及嗎?”
“唉。”醫生的七情六欲雖然寡薄,但他還是用極小的聲音表達了情感,及否定的答案。
雙手的掌心上都是一個個指甲刻印,這是我極度緊張,無助,難過的特有表現。
“還有多少時日?”
“兩個月吧。”
我低著頭,手心向往慌忙接著絡繹不絕的液體,直到盛滿了掌心,它們在刻紋里流轉,卻滲透不了一條里。眼前浮現的全是,他對姐姐的愛戀,姐姐在得知葉姨是我們的母親那晚,本來準備帶著我一塊走的,結果被肖朗一把抓住,眼里含著悲鳴,語里都是乞求,最后姐姐答應了他,留下來三個月,原來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特地放下C市的公司,把生意全部遷移到Y市,就為了在有生之年娶她為妻,為她戴上戒指,替她訂好婚紗,把她領回家,給她買花買車,讓她急急忙忙去學車,帶她去聽演唱會,這些通通是因為他愛她,不舍她。
他的視力的確下降了不少,甚至連倒杯水都能燙傷,開車也不開了,拽著她駕他的座駕,跑遍這個城市的東南西北,只為讓她不要將他遺忘吧。
霎那間,嘴角勾了個微小的弧度,我很開心,為自己能放手,能語重心長地坦然讓姐姐替我愛他而開心,愛他不只在朝朝暮暮。
“他的視力已經減弱,沒多久,就會失明,腦瘤已經壓迫了眼神經系統,希望你們家人能提早做好準備。”
“韓醫生,你這有器官捐贈書嗎?”
“什么?”
我字斟句酌地重復了一遍:“器官捐贈書。”
“肖太太,我希望你能再回去慎重的考慮下,我非常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這不是意氣用事的事,你的先生只有兩個月的時間了,或許更少,你用不著用你一生的黑暗換他兩個月的光明。”
“謝謝您的提醒,但我已經考慮的很成熟了,請您給我捐贈書,我希望手術越快越好。”
在外人眼里這是匪夷所思的事,但只有我知道,這是理所應當的,我沒有那么偉大,我只想讓自己好受點,如果明知道他會失明,明知道他還活著的時候,就雙目失明,按照他的性格一定會默默忍受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就像間歇頭痛一樣,但我不想再看到他隱忍好的若無其事,額上卻掛著肯定在前一秒擦拭過的汗珠,臉色呈灰白色,嘴唇干燥泛白,還要強忍著回給我一個笑容,他不知道,每次他這樣做,我的心就像被人擰成麻花一般疼痛,原諒我的軟弱,原諒我脆弱地再也承受不住,你的痛上加痛。
“肖太太,這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簡單的事,首先第一步,我們先要檢查你的角膜,再要和肖先生的比對,相匹配,才能授予你捐贈書。”韓醫生鄭重地強調。
“那現在就檢查吧。”
韓醫生拗不過我,只好親自幫我做了檢查。
“好了,下午等結果吧。”
臨走前,我還不忘提醒一句:“還有,韓醫生,麻煩您不要告訴肖朗。”
韓醫生剛想點頭,卻被我突然加的一句給搞得愣了神。
“還有我姐姐。”
“啊?”
“不好意思,剛剛您誤把我認為姐姐,但看您那么急,我就沒有表明身份,另外,肖朗是我姐夫,我也想聽聽他的病情。”
他恍然若失地擠出個語氣詞:“嗯。”
在轉身時,他突然說:“如果配對成功,我還是希望你能回去和你姐姐溝通一下。”
“不用,我相信我姐姐如果比我先知道他的病況,一定也會捐出眼角膜,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這個理由說出口的時候,語氣堅定地讓我恍然以為這才是事實,但比起這個,我比誰都清楚,我更不希望失明的是肖朗。低著頭走出去的時候,還沒看清狀況,就結結實實地一頭栽進了某個欣長高大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