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他身旁，不聲不吭，不做任何事，等待他發完脾氣，不知過了多久，他好聽的聲音又回來了：“你走吧，我不再是你認識的那個肖朗了，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現在這副樣子，為什么，為什么老天爺要這樣捉弄我，為了報復我的自私？其實，我早該放你走的，你不是早就想走了嗎？好了，就現在吧，你可以走了。”

眼淚無聲落了下來，淌進了我的心里，心變得好重好重，壓得我喘不過氣。

“怎么不說話？放心吧，我不會怪你，對不起，是我禁錮了你選擇婚姻的權利，對不起，是我捆綁了你追求愛情的能力，現在……”

我沒有給他機會再說下去，對著他率先淌過淚的那半邊臉使勁打去，順利地撂下五個烙印，逼出了嘴角的血絲，也沒有懸念地逼出了另半邊的淚水。

隨后用嘴拭去了他嘴角的淚和血，這一刻，我真正感覺到了什么叫“痛得生不如死。”

他溫熱的唇瓣溫度還停留在我干澀的嘴唇上的時候，我就迫不及待地開始說刀子般的情話了：“哼，什么時候輪得到你怪我了？當真相還沒浮出水面，當小詩還沒有親口告訴我當年發生的事之前，你永永遠遠是個罪人！到時，你欠我的愛情婚姻，我要你永生永世地加倍還我！不要裝可憐，不許再逃避，想趕我走？除非我死！”

“可是，沒時間了，沒時間再去證明些什么了，是不是連三個月都沒有了？”

我急急地否認：“有！有好多好多的三個月！三年，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

“你知道嗎？我根本不想坐在這里，等你來找我，等你來可憐我，等你來安慰我，我想走，可是我看不見，我連回醫院的路都看不見了。”他回頭望向我，可是眼睛卻是渙散的：“連你都看不見。”

眼淚唰唰唰地往下掉，連成了河，河里只有你的倒影，不論你變成什么樣，在我心里你未曾變過，依然是我摯愛的朗，我轉身環住他的腰，依偎在他并不結實，但聽得到強烈心跳的胸膛：“不要緊的，會看見的，韓醫生說了，捐贈庫里有人和你的眼角膜匹配，他們已經開始安排了，下周三就可以做手術了。”我抽泣著，總算是把這句完整的話說完了。

“捐給我這個快死的人？”我仰起臉看他，他沒有看我，而是凝望著遠方，異常平靜，但卻說出了那么殘忍的話。

我捧起他的臉，強迫他轉向我，對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說了，不許你那么快死！”

肖朗冷笑了下，雖然很短暫，但盡收眼底：“我不會做那個手術的。”

“那好，那我陪你。”有人說，愛到深處一定會搭上理智，依賴會讓人變懶，連獨立思考的能力都沒有了，何來理智？而我，偏偏就是為了證明這句話而活著。

趁著現在，他什么也看不到，只要一分鐘就好，可當食指和中指分別壓在了左眼和右眼上的那一瞬間，本沒有任何反應的他，突然準確無誤地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指頭。

只聽見，他一貫低沉沙啞的聲音變得失去理智地高亢：“為什么，為什么那么傻，小溪，你要好好活下去，如果連我瞎了，都不能接受，你怎么好好生活下去？到時候，你也要陪我一起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