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有狀況了。她在猶豫再三后終于堅定地告訴了我,這個決定對她來說很困難,雖然我們是十年的摯友。我這人性急,性急的人注定深沉不了什么,所以我很簡單,但蓉蓉不,她是那么平靜,像潭水,深邃不起漣漪,誰也不能輕易看穿這深潭下的波瀾。“有個人來看我了,”蓉蓉的臉依然那么平靜,“在你休養的那段日子里。”我聽了這話不以為然,誰去看誰一點兒也不稀奇。可這次來看蓉蓉的人,不是我們身邊的熟人,而是一個遠方來客,一個從未謀面的男人。
之前有提過蓉蓉的那個網絡游戲《完美世界》,而這個男人,就是從完美里走出來的。他是一個級別和經驗都比蓉蓉高的玩家,不知怎的相遇,看她菜鳥,便照顧有加,帶她闖關,救她于危難。古人的“英雄救美”真是千年不敗,一來二去,兩人的感覺就有些異樣,互生好感,進了游戲,尋找的也只是對方。對于網絡游戲這種東西,我是搞不懂的,也沒有太大興趣,虛擬的生生死死,情情愛愛在我眼里著實乏味。事情的進一步發展還是緣于上次蓉蓉科里的跳樓事件,我知道這件事對她的影響,只是沒想到,會這樣深重。
一個同齡人,一個如花的的生命,轉眼間凋落,她在跳下去前是怎樣一種絕決,她在跳下去后又是怎樣一種悲傷,這些在蓉蓉的心里盤旋糾結,她病了。再耀眼的陽光也照不透這世間的每一個角落,而這個世間每一天都在上演離別的苦痛,人的生命究竟意味著什么,活下去的人是否就真的是一種快樂,蓉蓉想不清楚,她覺得她的世界隨著那個跳樓的女人變得灰暗起來,憂郁起來,甚至,絕望起來。
就在蓉蓉這段灰暗痛苦的時光里,我只顧著和阿諾在網上眉來眼去,把我最好的朋友忽略了,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個男人站了出來,在網上扶住了蓉蓉的肩。他比蓉蓉大了七歲,有著他那個年齡男人應該有的所有成熟和穩重,還有著他那個年齡男人所沒有的童真和幽默。他用他的幽默與胸懷安慰著蓉蓉,化解她的郁結。原本深沉如潭水的蓉蓉,奇跡般的在這個男人面前一點點變得明亮起來,用她自己的話說,她開始像溪水,潺潺流動。
不得不承認,網絡是一個神奇的世界,原本天涯海角的兩個人,由陌生變得熟悉,由這種熟悉,從而向往親昵。兩個顯示屏間流動的,不僅僅是電流和信息,還有荷爾蒙的氣息,一種誘人的氣息。在認識半年以后,那個男人來到了我們的城市,不遠萬里。那個時候,我開始和阿諾在網上打情罵俏,而蓉蓉帶著驚訝,自己去接了那個男人。緣分這種東西,怎么都說不清楚,有時真的讓人相信有三生注定這種事,前世今生,所以,盡管蓉蓉從沒在網上見過那個男人,他們還是一眼就從人群中認出了對方。
接到那個男人時天色已經晚了,蓉蓉帶著他就近找了個地方填飽了肚子,然后安排賓館住下。不知道為什么,兩個人完全沒有人生初見的陌生與尷尬,似有千言萬語,從古到今,從東到西,才說了一小半,夜就深了。蓉蓉告訴我,那個男人看她的眼光,一片清澈,所以,她沒有一絲戒備,所以,那個晚上,她沒有走。房間是兩張床的標間,那個男人看了下表,說,太晚了,天明你還要上班,我也太困了,睡了。沒有脫衣就倒下,片刻,微鼾聲起。蓉蓉坐在另外一張床上腦子空白地想了半天,也合衣而眠。
清晨,蓉蓉先回科室查了房,開好醫囑后匆匆趕回賓館,在進賓館大門的瞬間,直覺告訴她那個男人在大廳,一找,果然,坐在大廳的沙發里看著報紙。兩人一起吃過早餐,坐車去了最近的風景區。因為不是休息日,時間也早,所以人很少,兩人默默地走在景區的山間小道。南方的冬天與北方不同,沒有冰雪,但同樣陰冷,只是林木依舊綠意盎然。一絲冷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蓉蓉縮了縮脖子,那個男人伸手牽住了蓉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