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由峰坐在堂屋之上,端茶細品,轉頭問道:“敢問這水從何來”?!斑@水是我家后院一口井里的”。肆明獄搶先說道?!斑@地底水暗通進水,府上確實是一塊寶地啊,取驛站在這山脊之下,攜交通咽喉之處,呵呵,又有這暗通之井,真是讓旁人羨慕”。“將軍實在太過夸獎了”?!昂昧?,我也不再討饒,這就進城去了,改日再來拜訪”。龐由峰說完便站了起來,院子里的士兵全部尾隨其后,騎馬而去。肆明獄卻是羨慕不已。呆呆的望著龐由峰消失在大路之上。這城中的柳義莊柳老板也是騎馬出城,直奔這驛站而來。
在肆明獄出生的時候,他的父親就在驛站的大門上換了一塊匾額,叫做“肆家驛站”。時過中午,這柳老板已近走進驛站,奪廳堂而來。廳堂之內肆明獄正在拿著父親的馬鞭學著騎馬的動作,柳老板一進屋,便是挨了肆明獄一鞭子。一聲慘叫之后,肆明獄手里握著那條馬鞭,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柳老板。屋外則是一陣腳步聲,“老四啊,府上有外傷的藥沒有”柳老板摸著自己左半邊臉的傷口,呲著牙說道。看這傷口,卻是傷的不輕。“呀,柳兄,怎么變成這副模樣了,來人,快去取些白藥來”。一進屋,他看了看受傷的柳老板和自己的兒子,卻是一時間摸不著頭腦,問道:“怎么弄的這是”?!安坏K事,我自己不小心,老四啊,我有事想找你談談”。兩人坐在椅子上,肆明獄還是拿著手里的馬鞭,做著騎馬的動作,全然不理會兩個大人的談話?!袄纤模@百夜城眼下怕是撐不住多久了,今日龐將軍回到百夜城中,卻是沒有帶回糧食。唉”?!澳橇值囊馑际牵阋x開這里?”,“眼下也別無他法,可這別處舉目無親,卻是難辦的很,不知老四你有沒有意思和我一起離開這里”,肆明獄聽到這里,眼神一陣跳動,卻是不理會,“柳兄,不知你選好去處了沒有”。“我想好了,去落雁城”,“此城我還是有點耳聞的,這樣吧,你待我好好想想,明日我給你答復,如何”,“好,我等候佳音”,說完,他收回了環顧四周已久的眼神。
天府都中的天子卻是愁眉不展,天旱導致斷糧的城池不止百夜城一座,短短數日,各處的守城官員都來求救,在這樣下去,怕是要出禍事了。而百夜城中的龐由峰卻是忙里忙外,他召集了城中所有的糧倉管事,在將軍府發了一道命令,“我城中余糧可剩多少,細細說來”,“回稟將軍,十日不足”,“傳令下去,所有糧倉開始分發最后余糧給各部將領、士兵,明日,我將帶兵出城找天子要糧,你不仁,我不義”。
此時,天府都中的天子也是發了一道密令。一列列士兵護送著一輛輛馬車,出城而去。
肆明獄學了一天騎馬的動作,卻是累的呼呼大睡,天,也是剛剛黑了下來。柳老板走的時候也沒又發現那塊石頭,想必太過特別,被人藏了起來。第二天清晨,龐由峰帶領準備已久的將士們出城而去,可就在此時,天子派出的運糧隊伍剛到達藍墜河,就在這支隊伍剛過河休整的時候,東邊卻是飛奔而來一支軍隊,領頭的將軍勒馬而停,緩步走向運糧隊伍,大聲說道,“這糧草可是天子派人運往我落雁城的?”,說完,運糧隊伍卻是沒有一人答話。這將軍又問了一遍,還是沒人回答,他急得抓耳撓腮,但這是天子的運糧隊伍,他也不敢造次,還是一邊問,一邊等。龐由峰帶著人馬沿著藍墜河走了半天,卻也是發現了遠處的車隊,“前面像是出事了,過去看看”,一行人馬飛奔而去,不久就和這兩隊人馬碰在了一起。那運糧隊伍中有一人看見了龐由峰,卻是站了起來,走向龐由峰,“龐將軍,我們是天子派來給你百夜城送糧草的,卻碰見這燕將軍公然搶糧,請龐將軍定奪”,龐由峰一聽,則是計上心來,看著燕將軍,只見這燕將軍聽到這番話,氣急敗壞,沖向運糧隊伍中那個說話的人,一時間,長矛便是刺了過來,龐由峰眼睛一瞪,策馬向前,一把抓住了長槍,向后一拉,騎在馬上的燕將軍身子往前一斜,還沒等反應過來,龐由峰側身一腳,將燕將軍從馬上踢飛了出去,燕將軍重重的砸在了一架馬車之上,卻是把整個馬車撞翻了過來,這輛馬車卻是不偏不移的翻滾進了藍墜河里,躺在地上的燕將軍單手撐著地,很快的站了起來,說道:“昨日我接到密令,說天子派人來給我落雁城送軍糧,不知在此地還有這等埋伏。話不多說,糧食你帶走吧”,說完,他轉身向自己的戰馬走了過去,龐由峰則是眉頭一皺,手中卻是把那柄長槍丟了出去,直插在燕將軍旁邊,燕將軍冷哼了一聲,策馬而去。而這邊,龐由峰則是帶領人馬,帶著糧食,向百夜城方向走去。
藍墜河綿延數千里,卻遠遠的繞開了百夜城,河水翻滾之下,一道道暗流,卻是四散開去。龐由峰帶著人馬馬不停蹄的朝著百夜城前進,心中卻是疑問四起。不知不覺,卻是走到了“肆家驛站”的大門口,“我進去見一位朋友,你們在此地休整一番,將馬和馬車都遷到對面樹林里,別擋在大路上,影響人家做生意”,說完,便直徑走了進去。驛站院子中肆明獄還是在做著騎馬的動作,跑來跑去,不亦樂乎,他的父親卻是坐在椅子上看著他,他端起一杯茶,說道:“獄兒啊,先停下,喝口水”,“不了,我還要再跑五圈”,“哈哈哈哈”笑聲中,他端起茶杯,自己喝了一口,卻只見門口回廊走出來一個人,正是龐由峰。“四老板,近來可好,龐某又來討擾了?!饼嬘煞蹇谥械乃睦习鍏s是猛咽了一口水,站了起來,說道:“龐將軍能來此地卻是我的榮幸,來人,快去給龐將軍沏一壺好茶”,“不忙,龐某問四老板一件事,府上存糧還有幾日”,“龐將軍,實不相瞞,還有十日不到”,龐由峰轉身對著外面大喊:“來人,取十石糧食進來”,“將軍,我等不敢受此優待……”話還沒說完,他臉色一沉,像是站不住了一般,往后倒退一步。龐由峰命人將糧食放在院落之中,回頭看見了肆明獄,“好小子,在練騎馬啊,等你再長大一點,我教你騎馬,怎么樣”,此時的肆明獄卻是停下了跑動,死死地盯著另一個方向,龐由峰回頭一看,只聽肆明獄一聲大喊,便是跑向了自己的父親,“爹,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說話了”,龐由峰快步向前,看了看四老板?!跋袷侵卸玖?,來人”,“將軍,外面有幾匹馬倒在了地上,像是活不成了”,龐由峰眉頭一皺,說道:“將所有的糧食統統驗一遍”,說完,他看了看放在旁邊地上的幾石米,從里面抓了一把,灑在了桌子上的一杯茶里,米粒跌入杯中,并無異樣,龐由峰端起茶杯,仔細的看了看茶里的變化,忽然,他把茶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竟然想毒死我一城的百姓”,龐由峰捏起了拳頭,旁邊的肆明獄拉著父親的手,忽然,手的力量漸漸減弱,整個身體砸向了地面,發出一聲悶響,龐由峰回神過來,蹲下身體扶起倒地的四老板,四老板一只手搭在龐由峰的肩膀上,說道,“龐將軍,我屋內床下有個暗格,里面藏著一塊石頭,是獄兒出生的時候無意間得到的……請你將它找出來,妥善保管,不過……它不能見水……見水”說完,他看著肆明獄。說道:“學會騎馬了,爹帶你去外面玩……騎馬……出去玩……”,肆明獄面無表情的一直抓著自己父親的手,深深地低著頭。一句話都沒說。龐由峰站了起來,從腰間取出配劍,肆明獄看著地上的人影,龐由峰舉起手中的劍,狠狠的劈在了旁邊的案桌之上。他強忍著心中的怒火,拉起了旁邊的肆明獄,“你父親的房間在哪”肆明獄像一具行尸一般,帶著龐由峰走進了里屋,一進門,屋內卻是橫七豎八的躺著一具具的尸體,龐由峰遮住了肆明獄的眼睛,又問道:“你娘可在里面”,肆明獄抬起了手,指了指里面,龐由峰和肆明獄順著他指的方向走了進去,這便是肆明獄父親的房間,只見一側的案桌之上放著一個靈位。龐由峰忽然會意,他走向屋里的臥床邊,掀起被褥,敲了敲床板,很快,龐由峰從一個暗格之中發現了那塊石頭,在觀察了許久之后,龐由峰帶著肆明獄,從里面走了出來。
天又黑了下來,肆明獄被龐由峰的手下帶回了龐由峰的府邸。在得知柳義莊的柳老板是肆明獄父親的舊友之后,他前往柳義莊。
“有人在嗎?”龐由峰洪厚的聲音穿過了好幾個院子,柳老板一路小跑的跑進門堂,卻只見龐由峰站在他面前,“龐將軍!龐將軍怎么到這來了”,龐由峰面無表情,說道:“城外肆家驛站的主人你可認識?”,“認識,他是我認識好幾年的朋友了,怎么了”,龐由峰轉身看了看屋里的棺木說道:“給我打造二十副上等的棺木,另外,還有一個鑲金的棺木,材料一定是最好的,錢我會派人送來,你速速準備,明天一早我會派人來取”。還沒等柳老板說話,龐由峰已經走了出去。
安身在龐府的肆明獄一覺睡著,仿佛死了一般,但手里還握著那條馬鞭,沉沉的睡著。漫長的黑夜,再一次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