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情閉上了眼,再也不愿意說話。
夢天楠憋著一口氣,嘴里的話卻又吞了回去,他嘆息了一聲。別人讓他走,他又有什么理由留下來。
感情有時候很奇怪,嘴上說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可他走了之后心里又非常的失落。
“等等。”絕情已經叫了出來。
夢天楠看著她,道:“你還有什么事?”
絕情咬著嘴唇,起身道:“你到底是什么做的?石頭?我讓你走,你就走的那么快?”
夢天楠皺了皺眉頭。
絕情轉過臉,道:“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和荊楚魂是天下最討厭的人?!?/p>
夢天楠道:“為什么?”
絕情恨恨的道:“你們自稱是聰明人,但往往做的事比蠢豬還要蠢?!?/p>
夢天楠不知道該怎么說了,一個男人被女人指責像蠢豬,那最好還是別還嘴,因為還嘴后你就不只是蠢豬了,你還是蠢驢。
絕情站在夢天楠的身邊,苦嘆道:“你該教教我,教教我該怎么拒絕你?!?/p>
夢天楠摸摸鼻子,道:“為什么要拒絕我。”
絕情怔了怔,忽然感到無比的失意,道:“我會帶你去找她?!?/p>
夢天楠總算笑了出來,忽然一把抱起她,興奮道:“我就知道你嘴上硬,心卻比豆腐還要軟?!?/p>
絕情被他弄的臉紅,道:“你是不是又想說,我這么兇將來也嫁不出去?”
冬日已漸漸在消逝,春天漸漸有了影子,因為荊楚魂看到門口的樹已經長出了新葉。
新的一年又要來了。
任杏子打趣的道:“我們找了他一年了。”這已經是第三天,在這三天內他們已不知找過了多少地方。
李記賭莊,萬花樓,江南第一酒坊,這些很知名的地上他們都去過了。夢天楠說過,他這一生,離開了廟,然后就離不開這些東西??墒牵@一次偏偏半個他的人影都沒見到。
荊楚魂他們并沒有氣餒,沒有找到,同時也沒有聽說什么壞消息。佛浪子也是響當當的人物,他如果出事了,現在估計滿街都在談論。
少宮主自從司徒南的事后,再也沒有了任何消息,好似這個人也開始隱匿了。
殺戮中的安靜,往往比殺戮本身還要折磨人。
任杏子走進了桃園酒義,這也是夢天楠說過要來的地方,他無聊的時候總是愛談論下自己的理想,喝遍天下美酒無疑是他最大的愿望。
這里的老板是個很精明的人,特別是他的那雙眼睛,只是看了你一眼,你就能感受到這個人心中的力量。
荊楚魂并不想沾惹這樣的人,所以他很快的表明了來意,道:“我們在找一個人,個子很高,很結實,但是衣服很破爛,看起來很久沒有洗澡一樣?!?/p>
老板搖了搖頭,道:“我們這里只賣酒,不幫人打聽消息?!?/p>
荊楚魂笑了笑,通常這個時候他需要拿出錢來。但是老板很快又笑,道:“但是你們說的這個人的確很有意思,我也很想告訴你們他在哪里?!?/p>
荊楚魂眼睛亮了起來,道:“他來過?”
老板點頭道:“來過,但是又走了?!?/p>
荊楚魂趕緊道:“他走了多久了?!?/p>
老板道:“不久,三四天吧。”他笑了笑道:“他雖然走了,但是他遲早還會回來?!?/p>
荊楚魂皺眉道:“為什么?”
老板自信的道:“凡是喝過我們這里的酒的人,沒有一個不做回頭客的?!?/p>
這是對他店子的自信,也是對他酒技的自信。
荊楚魂忽然也想嘗嘗這到底是什么好酒,他也是一個愛酒的人,況且他走了那么遠的路,也的確餓了。
“切兩斤上好的牛肉,加上你們最好的酒。”荊楚魂道、
“還要點別的?”老板道。
任杏子道:“我要素菜,越素越好?!?/p>
荊楚魂笑了笑。
老板把他們引到樓上的賓客桌,這里的環境好的讓人無法挑剔。每個桌子的布置都感覺自己如帝王一般。
荊楚魂有點相信老板說的話了,只是單單從這里喝酒的意境,就看的出為什么讓人難忘了。
夢天楠會不會真的會做一回回頭客呢?
任杏子這么多天總算看他露出了笑意,道:“你好像很高興。”
荊楚魂笑了笑,道:“活著總比死了好,就算聽見他變成醉鬼,也比聽見他成了死鬼要強?!?/p>
任杏子忽然長嘆,道:“是啊,總算有了他的消息,看來他并沒有去嘯天,而是找了這么個好位子?!?/p>
荊楚魂嘆道:“我寧愿他在這里一直呆下去?!?/p>
酒已上了上來,菜卻一樣都沒有上。濃烈的酒香讓荊楚魂肚子里忽然叫起來,他真的很久沒有聞到這樣的好酒了。
荊楚魂忍不住撕開封布,嘗了嘗味道。酒的確是好酒。
任杏子看著他享受的樣子,好似幾百年沒有嘗過酒一般,她笑道:“你這幾天擔心的太多了,難得放松對吧?”
荊楚魂含著酒點了點頭。
任杏子道:“菜還沒有上,你就把酒喝完了,不怕過會又嘴饞?”
荊楚魂瞪了瞪眼,道:“所以你最好快催他把菜送上來?!?/p>
樓下傳來老板的聲音,道:“兩位稍等,馬上就要讓送上來?!?/p>
荊楚魂喝酒并不快,他不像夢天楠,從寺廟里出來的人總是那么饑渴。但是這一壇酒還是很快就喝完了,然而菜還是一樣都沒有上。
任杏子不禁皺起眉頭,要知道這么長的時間,就算做一桌子菜都夠了。
她推了推門,忽然發現門已被反鎖。
任杏子叫了兩聲:“老板?”但是一點回音都沒有。
荊楚魂警覺的站了起來,他忽然發現這間屋子四面都是密閉的。
外面突然響起一個獰笑的聲音:“荊楚魂,你的兩斤牛肉還是留著下輩子吃吧?!?/p>
這聲音聽起來那么熟悉,荊楚魂忍不住失聲叫道:“地藏?”
地藏狂笑道:“沒想到我略施小計就困住了你,真是沒意思,我本來想好了七八種方法的?!?/p>
荊楚魂冷冷道:“等我出去了,再和你算賬?!?/p>
地藏冷笑道:“可惜我不會給你出來的機會?!?/p>
荊楚魂一拳打在墻壁上,一點反映都沒有,要是一般的墻壁早就被他打出了大洞。
地藏笑道:“不要白費力氣,沒有人能打破這堵墻的,沒有人,只要是進了里面,就永遠出不來?!?/p>
任杏子道:“笑話,從來就沒有聽說過打不破的墻。”
地藏道:“那你們盡情打就是了。聽著你們捶墻的聲音,我越能感受你們絕望的心情?!?/p>
荊楚魂的臉早已變成了紅色。
荊楚魂忍不住脫去了外衣。
任杏子驚訝的看著他,道:“現在很熱?”
荊楚魂嘴唇有點干,道:“我感覺有點熱?!?/p>
外面又傳來了地藏的聲音,道:“你喝了那么一大壇子的藥酒,不熱才怪。”
剛才那一壇子酒被下了藥?怎么荊楚魂一點也沒有感覺。
地藏解釋道:“我擔心你小子能分辨出毒酒,所以并沒有在里面下毒,但是不下毒不代表不能下藥,你喝下的就是一種會發熱的藥酒?!?/p>
任杏子怒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地藏嘿嘿冷笑,道:“干什么?過會你就知道了。”
任杏子繼續問,卻再也沒人答話了。
荊楚魂熱的嘴唇都已干裂了,任杏子能感覺到他身邊的火氣。
任杏子皺眉道:“我怎么感覺這四周的墻都在變熱?!?/p>
荊楚魂摸了摸,果然這墻壁很燙。他的臉色更加難看,沉聲道:“是鹿申,他也來了?!?/p>
任杏子變色道:“你是說他在炙烤著這間屋子?”
荊楚魂冷笑道:“你讓開點,我就不信真的打不破這邪氣的墻?!?/p>
任杏子讓開了兩步。
荊楚魂慢慢的閉上眼,這一招無疑要盡他最大的力。他的拳頭周圍都能聽到蹦蹦的爆裂聲,空氣都似乎要被撕爛。他大喝一聲,打在門上。
“咚!”只有一聲沉重的悶響。門一點事也沒有,沒有裂縫,沒有破壞的痕跡。
“怎么可能!”荊楚魂忍不住叫了出來。
任杏子道:“要不我們兩個一起試試?”
荊楚魂擺了擺手,他沉思了會,道:“沒有那么簡單?!?/p>
任杏子推著門,這門好似和墻都融成了一體。
他們現在真的出不去了。
“都怪我,我不該那么容易就輕信了那老板。”荊楚魂責備著自己。
任杏子道:“他們早就計劃好了,你又不認識那個人,他隱藏的那么深,我也沒有看出來?!彼D了頓道:“我們太關心夢大哥了,所以被他們鉆了空子?!?/p>
荊楚魂吹了吹頭發,苦笑道:“看來他們說的沒錯,出了奇葩島我就跑不了了?!?/p>
任杏子訝然道:“你在自暴自棄?”
荊楚魂嘆道:“就算他們不去找我,我也遲早會找上他們的,所以我并沒有抱怨什么。”
他嘆道:“現在我們最好沉下心來想想,怎么才能出去,我可不想被他們一直這樣困著?!?/p>
夜已悄悄來臨,但是屋子里的人今夜看不到月色。他們只能感覺到火,無窮的熱量。
荊楚魂已脫去了上衣,任杏子在不斷的擦汗。
這墻壁幾乎都已被烤成了火紅色。
原來被火煎熬是這么痛苦的一件事。
荊楚魂現在才明白火的可怕,鹿申把他的怒火全都加在了這屋子上。
任杏子一邊擦汗一邊道:“你沒事吧,你的面色看起來很不好。”
他的面色的確很不好,他喝的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平常的酒兩三個時辰就可以消退,這酒貌似酒勁菜上來,他現在五臟六腑都是火熱的。
荊楚魂微笑道:“反正還死不了?!?/p>
任杏子道:“我想問你個事。”
荊楚魂道:“你說?!?/p>
任杏子道:“上次你中火焰刀,有沒有這種情況下痛苦?”
荊楚魂訝然道:“你忽然問這個干什么?”
任杏子笑道:“沒有什么,如果這和火焰刀差不多的話,我就可以感受下當時你的感受。”
荊楚魂苦笑道:“這不是件值得感受的事?!?/p>
任杏子道:“我覺得值得。”
荊楚魂長長出了一口氣,嘆道:“這不知道是什么藥酒,這么熱,我感覺全身的氣血都被蒸掉了?!彼χ溃骸拔铱此麄兪窍氤钥矩i,所以不斷的熏烤著我們兩個?!?/p>
任杏子沒有心思和他開玩笑。
外面忽然地藏開口說話:“荊楚魂,感覺怎么樣?”
荊楚魂大笑道:“這火太小,感覺和泡溫泉差不多。”
地藏訝然道:“你還沒有死!”
荊楚魂苦笑道:“雖然整不了他,氣氣他還是好的。”
過了一會兒,任杏子忽然道:“你有沒有感覺現在比剛才熱了很多。”
荊楚魂吞了吞口水,道:“何止是熱了很多,我現在簡直連褲子都不想穿了?!?/p>
他口上說的很輕松,他也能感受到這屋子更熱了。
地藏冷笑道:“荊楚魂,現在感覺像溫泉么?”
荊楚魂道:“現在像澡堂?!?/p>
任杏子盡量護住自己的經脈,被熱的久了,她必須保持真氣,否則真的會被熱虛脫。
外面,地藏身邊的三個人的額頭上都冒著大汗,鹿申手中的火球正炙烤著整個屋子。
地藏使出三成的力氣,狂風刮在火上,讓它更旺盛。
鹿申身邊的是一對孿生兄弟,他們擅長于奇門遁甲,荊楚魂那間屋子,也是出于他們之手。
地藏道:“再加把勁,荊楚魂他估計撐不了很久了?!?/p>
白天很快來臨,這一夜對別人來說并不漫長,睡一覺就過來了。但是對荊楚魂和任杏子,他們每一秒都受著巨大的折磨。
荊楚魂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已沒有,身上的皮膚也有多出燒傷的痕跡。
任杏子的身體在發抖,她顫抖著看著荊楚魂,道:“再這樣下去,我們真的會死在這里?!?/p>
荊楚魂點了點頭,說話對他來說已經太累了。
他忽然掙扎著道:“他們也是用真力和我們耗著。他們也會扛不住?!?/p>
任杏子點點頭,她也用這種方式回應他。
荊楚魂的眼皮墜的很深,現在的他看起來再也沒有了當初的氣質。
“我們繼續熬,等他們扛不住,我們就可以出去了?!?/p>
任杏子喘氣道:“要是你我都出不去怎么辦?”
荊楚魂沒有說話。
任杏子移到他的身邊,握住他的手,吞了口氣,道:“和你在一起,我沒有后悔過什么。只要是和你一起,哪怕是真的面對死,我也絕對不會后悔?!彼f了很多,也把荊楚魂的手握的很緊。
荊楚魂也依靠在墻上,也握住了他的手。荊楚魂的手很干,他的手早已蛻了一大塊皮。
“是不是太在意一個人,就不愿意對方死?”荊楚魂拉著她的手問,他不曉得這個時候,他哪里來的力氣問這些。
任杏子看著他道:“我知道你一直不想我有危險,所以我一直覺得你是天下第一大傻瓜,如果你死了,而我活著,我會恨你一輩子?!?/p>
荊楚魂道:“如果我不能保護你,你不怪我?”
任杏子撫摸著他蛻皮的手:“我只怪老天,為什么它不能讓開心的過完這一輩子?!?/p>
這時候荊楚魂忽然聽到了外面的一絲聲音,這聲音很小,但荊楚魂卻聽到了。
“他死了沒有?”這句話是鹿申說的。
“不死也殘廢了。”地藏冷笑道。
鹿申道:“他們也真能扛,我的無味真火烤了他們那么久。”
地藏笑道:“現在出氣了?”
鹿申冷冷道:“除非見到他的尸體。”
地藏道:“有時候我真的很怕得罪你,你恨起一個人來真的很可怕?!?/p>
荊楚魂對任杏子使了個眼色,機會已經來了。屋子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很輕,他們想掩飾著什么。
門上忽然呈現了一個眼洞,從外面看到里面。荊楚魂光著上身,褲角已經燒焦了。任杏子依偎在他懷里。
“他們兩個還很甜蜜?!?/p>
鹿申冷笑道:“把門打開,我要進去?!?/p>
“你瘋了?”
鹿申道:“他死了都這么舒服,我要折磨他,把門打開?!?/p>
“萬一他們沒有死,豈不是很冒險?”
地藏道:“沒事,我在外面把守著,他們逃不走的?!?/p>
門已開,鹿申走了進去,荊楚魂依靠在角落,身上已經沒有了氣息。
鹿申忽然一腳踹開荊楚魂,他重重的摔在了一邊。
地藏嘆道:“他果然已經死了?!?/p>
鹿申冷冷道:“沒想到風光一時的荊楚之魂就這么死了,真是讓人惋惜?!彼麚崦涡幼拥南骂€,嘆道:“尤其是這么美麗的人兒,跟著荊楚魂,實在可惜。”他的手慢慢向任杏子的胸衣摸去。
忽然原本沒有氣息的任杏子睜開了眼,一把抓住了他的經脈。
鹿申大叫一聲。
荊楚魂咳嗽起來,苦笑道:“憋氣真的太難受了,歸隱山莊為什么要練這門功夫?!?/p>
任杏子冷冷的看著鹿申,道:“為了抓住這只癟三?!?/p>
地藏他們的臉色全變了,道:“你們居然還沒有死?!?/p>
任杏子道:“好像是的?!?/p>
地藏不可思議的看著荊楚魂,道:“喝了熊旺酒,你居然一點事都沒有?!?/p>
荊楚魂吃驚道:“熊旺酒?”
熊旺酒,據說是一種藥,但是必須配酒飲入,只要是喝了這種酒,全身如處在烈火之中,至今沒有人扛過三個時辰。
荊楚魂至少已經熬過了五六個時辰了,相反,他不但沒有事,反而將那酒消化了。
任杏子拿住鹿申的脈門,冷笑道:“也該結束了,你該知道如果不放我們走,接下來會有什么事。”
鹿申笑了半天,道:“這樣才有意思,我也不想你們這么快就死了。不如我們玩一個游戲。”
“什么游戲?”任杏子道。
鹿申道:“追殺游戲?!彼^續解釋道:“現在,我們放你們走,一個時辰我來追你們?!?/p>
地藏也笑了起來,道:“你們現在身負重傷,但是你們要知道。我和他的關系并不好,說不定我忽然想開了,來個魚死網破也有可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