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四個覺的我們的行為是合理，且有些替天行道的意思之后，我們不再猶豫。直接分配任務回家偷拿工具，我被分配偷拿螺絲刀。后來我才明白我們這叫“師出有名”。
當我們手拿工具在河邊集合的時候，順陽河像是一條被車輪壓扁的蛇一樣，細細的一股水艱難的向前流著，好像隨時會斷掉。我們看著這樣的順陽河時，已沒有往日看到它時那么淡定，心里都有股難以說清的無奈伴隨著憤怒。我們直接跨過破爛不堪的工廠的圍墻，直奔車間。
廠內的地上長著一人多高的野草，里面亂七八糟的擺放著很多生銹腐爛的工具，幾間廠房早已倒塌，露出房梁。當我們走進車間內時，打開礦燈，看見車間內空無一物，別說被支離破碎的設備，連幾塊鐵板鐵皮都沒有。跟我們估計的情景相差甚遠。我們只好去了另外一家工廠，情況大概類似。直到我們把十幾家工廠轉了一遍，除過那家有人看管的水泥廠之外，我們只撿到了兩根鐵條，粗細跟手指一般，也就三四塊錢。
我們四個在走出最后一家紙箱廠的大門時，特意在曾經的廠長辦公室的房間里拉了一泡屎，二忙硬是擠了半天才拉出來。我們四個心滿意足的出了廠，點上煙，坐在一棵泡桐樹下曬干的樹根上，商量著下一步怎么辦。
建偉說：看來只有老頭看管的那家水泥廠里有東西可拿，其他的都被偷光了，怎么辦，去不去。趙斌和二忙只稍微想了一下，就說可以試一下，如果被老頭發現，我們撒腿就跑，老頭肯定追不上。我考慮了半天最后還是把我的擔憂說了出來，因為我聽說老頭有槍，一把土銃。有一次幾個年輕小伙子晚上偷偷跑進去，拆卸變壓器，準備偷走變壓器里面的銅，結果被老頭發現，老頭直接對空鳴放了一槍，嚇的那群小伙子們連工具都沒來得及拿就跑了。我說了我的擔憂之后，建偉他們沉默了，只管吸著煙。最后二忙神秘一笑，悄悄的跟我們講，可以把正在睡覺的老頭直接鎖在他休息的屋里，之后我們便可以不慌不忙的慢慢收拾。我們想了一下，這是最好的辦法。
我們估計著時間還早，就先去了十字路口收破爛的地方，賣了兩根鐵條，一人買了一只雪糕和一盒黃盒的公主牌香煙，順便玩了幾把臺球。等差不多十一點多的時候，我們一邊聊著一邊走向水泥廠，騎坐在水泥廠的圍墻上，等著老頭進房休息。差不多十一點半的時候，老頭走進房間不一會兒，二忙就跳下圍墻，找了一段鐵絲，拿著老虎鉗，悄悄的走進老頭的房間門口處，把門環用鐵絲穿起來，然后用老虎鉗擰好以后，就示意我們可以行動了。我們跳下墻后，過去看了一下，擰的死死的。二忙敲了敲門板，直接跟老頭說：大爺，我們拿點東西，不多拿，拿夠我們的，我們直接就走，不用送。老頭聽到，在里面開門，試了幾下之后，大罵道：你驢的，碎崽娃子，你試著動一下。二忙嘿嘿直笑，說：老慫，你能把我咋，你牛逼，你出來嘛。老頭在里面罵，我們在外面直接動手。
二忙扛了一圈鐵絲，手里提著兩根鋼管，我和建偉還有趙斌，找了一個麻袋，把倉庫里的角鐵和銅線裝了差不多一麻袋。最后拿不動，又往外倒掉了些角鐵。直到我們三個拖得動為止。二忙第一個到了收破爛的地方，賣掉了鐵絲和鋼管之后，還借了老板的三輪車，過來迎接我們。我們把一麻袋的角鐵和銅線賣給老板時，老板興奮的笑咧開了嘴，一直問還有嗎，還有嗎。我們數了數錢，差不多賣了九十多，加上賣蝎子的六十多，夠啦。臨走時，老板拉住我們不放，一定要我們告訴他哪里弄到的這些東西，二忙最后攬過老板的肩膀說：想知道，那盒硬猴給我們，再給十塊錢。老板稍稍遲疑，就爽快的給錢，還另外給了一盒沒有拆開的硬猴。我們才告訴了他水泥廠的地址，但我們沒說老頭被我們鎖在房間內，更沒說老頭還有一把土銃。雖然我對那些工廠污染毀了順陽河而憎恨它，但我同樣對這些趁火打劫的收破爛的外地人沒有好感。
我們拿著錢走在我們鎮上的主街道上時，心滿意足，想著再過兩天，我們就可以在那家有著米飯和炒菜的飯店里聚餐吃飯，喝酒聊天，想想都讓人激動和向往。我們身上的錢讓我們可以進出那家米線攤五六十回，還可以每人喝上一瓶健力寶。
當我們經過照相館的時候，照相館早已關門，但玻璃門上貼著的漂亮女孩子的照片，讓我們莫名的激動。初中畢業的時候，老師要每個人交七塊錢照集體畢業照。又是我們幾個，遲遲交不上那區區七塊錢，搞的班主任冒火，大罵了一頓我們以及我們的父母之后，就替我們交上了錢，我們這才有了集體畢業照。照完集體照以后，同學們三三倆倆的聚在一起，拍照留念。有些男孩子邀請班上最漂亮的女孩子一起合照留念。我們幾個坐在旁邊，詛咒著那個男孩子一出校門就踩到一堆牛屎。我們一起希望那個漂亮女生斷然拒絕那個男孩子的邀請，可是，一切事與愿違。女孩子很高興的跟那個男孩在站在一起，笑的連旁邊花園的花都不好意思了。羨慕，嫉妒，自卑，惱怒，這是我們當時心情的集合。
我們看著照相館發愣，我對建偉說：建偉，要是能和李莎莎一起合照留念，你愿意付出什么代價。建偉臉一紅，立馬低頭不語。我們都知道建偉暗戀李莎莎快四年了，那是從小學六年級開始的。一直暗戀，不敢道明。幾年以來，從來沒有跟李莎莎說話超過十句。兩人距離一直保持在三米以外。距離最近的一次是李莎莎的自行車壞了，剛好被我們碰上，我們看著建偉遲疑了半天，才跨到扶著自行車的李莎莎身旁，首次突破了三米之外的距離。幫著上好了鏈條，試騎了一段之后，親手把車交給李莎莎時，建偉的動作僵硬的跟一僵尸差不多，臉紅的跟猴屁股一般，被我們后來笑話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問建偉，當他騎著李莎莎的女式自行車，輕輕坐在有著紅色外套的座椅上時有何感受，是不是有一股暖意，因為莎莎圓圓的屁股就坐在上面。當他上鏈條的時候，鼻子尖就在座椅旁，是不是有一股香味，跟奶油雪糕似的。建偉被我們問起時，老是嘿嘿傻笑，不言不語，無論我們怎么誘惑他，他就是不開口告訴我們他當時的感受。
自從那次之后，建偉跟我對王娟一樣，一直等待著下一次偶然而又合理的偶遇。他天天盼望著莎莎的自行車壞掉，剛好又被他碰見。可惜的是，我們再沒有碰到過一次。
我們倆在戀愛這方面，一直有著很多相似的地方，所以我們倆聊的最多，關于初戀的感受和困惑。
二忙接過我的話說：要不，領畢業證看分數的那天，我們把要合影的同學請到照相館，怎么樣。這句話刺激了建偉和我，讓我們倆同時陷入到了思考和聯想中。
我想的是要是能和王娟一起合影留念，那得是多幸福的事啊，但同時那得是多難的事啊。那時候我和建偉老是感覺怎么幸福的花兒不是他媽開在喜馬拉雅山山頂就是死水潭的潭底，非得拼次命才能得到。但二忙的提議對我們來說，何嘗不是當前最好的。
這一路上，我和建偉一起沉默著，各自想著各自的事。二忙和趙斌一起商量著要邀請那幾個女同學和那幾個關系不錯的男同學。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一出門就聽見有人在外面高聲的議論，說：河邊的水泥廠昨晚被偷，看門的老頭打碎窗戶玻璃對著偷盜的人就開了一槍。結果，有人看見收破爛的今天早上一瘸一拐的去街上吃早飯。
我苦笑一聲，回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