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們不斷的假設建偉依然是趙家大院里的少爺,和他少爺身份帶給我們的實際利益,那就是可以不用逃避劉老三,直接無視他,揍他,完了甩錢給他。有可能以建偉少爺的權勢,還得押著劉老三在小東的墳前磕頭。
對于那時年少的我們而言,帶給家里的麻煩比天塌下來還讓我們無助。每次看著父母因為自己而受牽連,被別人逼迫而窘迫無助的表情,我們越發覺的劉老三的可恨,只有在這假設的基礎上,才可以狠狠的報復著劉老三。
最后我們一致商議決定,離家出走,把自己的麻煩也一起帶走,不能再讓父母操心了。我們第一次集體的開始為父母辯護,站在父母的角度分析問題。那天一起喝完酒之后我們真的長大不少。
我們計劃分兩批走,我和建偉先走,因為我們倆已經被劉老三確認為肇事者,而二忙和趙斌還只是在懷疑。等我們出去以后穩定了,再打電話通知他們。
建偉說要去莎莎家,希望可以偶遇莎莎,看她最后一面。還要我去王娟家附近轉轉,說不一定可以碰到王娟,跟她道個別。說不一定,我們這次離家出走會很長很長時間以后才回家,或許就再也不回家啦。我們越說越覺得悲壯,越覺的此舉是我們作為大人應該做的。第一次犧牲自我成全父母及這個家,我們覺得光榮,覺的自豪和驕傲。而離家出走會給家里人帶來什么災難性的東西,我們那時并沒有想到。現在想來,雖然出發點是好的,但行為還是自私的。
我和建偉當即就跳下麥草垛,跟二忙和趙斌分了手。就直奔莎莎家,打算見了莎莎以后,我們再直奔王娟家。當時是晚上八點多快九點的時候。
我們一路沉默,快步的走著,走過玉米地,走過豆子地,走過片片的果園。直到莎莎家的后門時,建偉才突然發問:如果莎莎一個晚上不出來,我該怎么辦。
直接進去她家找她,就說有事找她。我跟建偉說。
對,事情都到這步了,還有什么可怕的。建偉滿臉的決絕說道。
當我們繞到前門的位置時,建偉膽怯了,死活不敢往前走,還讓我滾遠,不要看他笑話,并且發誓說一定會見到莎莎。我只好走到巷子口的一棵槐樹下,圪蹴在樹根旁,點燃一根煙,在暗處看著建偉。
建偉慢慢的走到莎莎家的門口,點燃一根煙,慢慢地坐在門口的青石上。抬頭看天,那天晚上沒有皎潔的月亮和水銀似的月光,只有半圓的月和漫天的星,夜里有些黑。他一會站起一會兒坐下,扔了煙頭,大步的走到莎莎家的門前。鼻子尖都快碰到門板了,又縮了回來。兩只手里攥著門環,像是吊死鬼一般,直直的垂釣在門環上。他又悄悄地退出門房,一屁股坐在門前的地上,頭低垂在胸前。我看著建偉像是夢游患者一般,在莎莎家門口前后左右的來回走著。這樣難受的不能自已的時候我也有過,不過我會跑進后院,打上半天的沙袋,直到手上的一層皮被蹭掉,才帶著傷痛滿意的回房睡覺。有時半夜時,我媽還以為我是沒有考上高中而后悔自虐呢!其實我是想起王娟而不能自已。
我擔心建偉一直這樣下去,被別人發現,還以為瘋子或神經病呢!就在我準備過去勸他時,門開了,有一個女人身影的人走了出來,手里端著臉盆,剛走出門房,她就把盆里的水潑了出去。建偉就在門前的地上躺著,這一盆水幾乎全倒在他身上了。他唰一下站起,嚇的那個端臉盆的人后退了一步,差點喊出聲來,幸虧建偉先開了口:是莎莎嗎。那個身影點頭,但不開口。
我是建偉,我找你有事。
一會兒以后,莎莎的視力好像適應了有點黑的夜。看見建偉站在自己面前,臉上和身上都是濕的。小聲斷斷續續的說:你躺地上干嘛啊。
我等你出來。建偉實話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