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中午同敏慧從銀行取錢回來的路上，與羅老師走個正著。我未及思考就說出這句話：“去街吃飯吧，我請客，您掏錢。”

羅老師呵呵笑：“沒問題。但不是現在，星期天到我家去吧，你們兩個還沒去過我那呢。可一定要去。”羅老師這樣認真地邀請，使我和敏慧愣住了。待羅老師走過了，我們互相看著。敏慧說：“那就去吧。聽說咱班許多人都去過了。她現在的老公對她特好。”

老實說我不想去，原因就在于“許多人都去過了。”但敏慧說誰讓我去逗羅老師呢。羅老師曾對別人講過，說我性格很獨特的，她感到與我很投緣，很想找機會同我聊聊天。

于是星期天就去了，當然屋里坐的不止我和敏慧兩個人，大家坐在客廳里看電視，閑聊著。我聽著別人說話都有些過分尊敬羅老師的意味，含著諂媚的成分。而我就少言了，關注地看電視，后來就把遙控器控制在手里，坐在最前面看電影。后來就有人注意到了說：“你看的都是什么呀？太老土了。”

那是老電影《咱們的牛百歲》。我說：“這才是值得看的呢。看前人怎樣創造幸福生活。你看那景讓人心向往之；那人樸實得讓人想親近；尤其那笑，你們發現沒有，以前的電影里面的人物那笑單純得讓人陶醉，是發自內心的，沒有一點嬌柔做作。不像現在的電影或電視劇，笑都透著假，不是心靈的自然流露，是為表演而表演的……”

我還要往下說，眾人已大笑不止。

羅老師卻認真地說：“你就喜歡看老影片？”

“無嚴格新老之分，我只看真正的東西。”

“奇怪，你小小年紀怎么同我老婆子一樣，有著滄桑感？是個小怪人。”

大家七嘴八舌說起我的怪來：什么老穿男裝了，不喜歡誰就讓誰難堪了，罵人不帶臟字了，耍人還讓人跟著叫好，連念書不到一個月就考過了四門課也成了怪事……我甩甩腦袋趕快跳入電視中，長這么大聽的批評話比贊揚話多的多了。

408的人圍桌而坐吃早餐。曉霞睡眼惺忪地坐起來，迷迷糊糊地問：“幾點了？”

“九點了。”麗華說，同時“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你終于醒了，林妹妹？”史露歪著臉逗她。

“什么呀？”曉霞難為情地拍一下頭。

幾個人就七嘴八舌地訴說昨晚曉霞喝醉了酒，在宿舍里的種種情形。麗華雙手護在胸前艾艾地說：“啊，不好意思，我春光外露了。你說，我漂亮嗎？”

周秀則伸長胳膊作擁抱狀：“啊，你是誰？你是馬馳嗎？我喜歡你呀，別再遠離我，別同那幾個女孩子在一起玩了，她們沒一個是好東西。”

雅倩則叫嚷：“楊彬，你來了。上次我們回家我睡著了，伏在你身上睡著了，多好啊。”

“那我們還回家吧。”敏惠說。

“好啊。”新蕓接道。

史露和麗華又叫：“岳朋，我喜歡你呀，你怎么說變就變了呢？咱們在一塊唱歌配合得多好啊。”

曹慧則艾艾地說：“我是林黛玉，你是寶哥哥。啊，寶哥哥－－－－－－”然后沖到床邊拉起曉霞的絲巾罩在身上在屋子里翩翩起舞：“啊，我的婚紗漂亮嗎？我在飛－－－－－－”

“哈哈哈－－－－－－”這一陣笑鬧。曉霞否認著，也終于臉紅叫道：“別說了，別說了，我沒處躲了。”

我靜靜地吃飯，一直沒言語，不過很想罵她。大家笑著終于靜下來時，我說：“如果你是我親妹妹，我一巴掌打得你起得了床，我的姓倒過來寫！”

眾人又笑。曉霞羞紅了臉，坐在床上半天不言語。

我在操場上同敏慧打羽毛球。聽到廣播上說有一首歌是女生宿舍409室女生送給她們的老大哥的，“祝老大哥過得開心，有空來409坐坐.”

歌聲響起：“朋友啊朋友，你是否想起了我－－－－－－”聽著歌我愣住了，看著敏慧苦笑。敏慧不以為意地說：“把行李床騰出來，你搬408算了。瞧409的人，我看除了夏俊和你們的小五，沒一個順眼的。”

“她們兩個是精華嘛。別的也不算差，深交就知道了。”我說。收了球拍跑回宿舍。見她們都把飯菜打上來吃，看見我慌慌張張的樣子，全笑了起來。

我說：“出什么事了？我聽著好像有人滿世界在找大姐夫。”

“還說，408就那么好，你一天到晚同她們在一塊？”小二和小三同時說。

“有道是兔子不吃窩邊草嘛，我總不能在你大姐眼皮底下沾花惹草吧？”

“以后還是要多回來一點，免得毀我們409的名聲，好似我們是一群多不值得你同流合污的人渣似的。”夏俊說話的語氣與表情我聽不出也看不出是批評的多些或勸說的多些，只好嘻嘻一笑作罷。

然后大家就說廣播站的一個女孩的聲音聽起來膩死了。又說廣播站的同學也很辛苦的，別人吃飯時他們在工作，而且又沒有報酬。說到報酬居然都大笑起來，那眼里透著促狹。我不知內情，小四卻接著用很自豪的語氣說：“要不是我就是一個播音員了。”

“那是啊，但沒報酬誰干？”小七揶揄地說。

“你就是認錢，是不是？小四？”夏俊干脆挑明了說。

“我才不是光認錢的，那時是因為怕耽誤了學習。”

“真的，要不是為錢，有些人早就是播音員了。”小三冷笑著。

眾人都笑起來。小四居然沒變臉色，自若地吃飯。

“還虧得是她！”夏俊小聲沖我說。

小七則重談小四去應聘播音員時問胡主任有沒有報酬。胡主任則厲聲回敬：“要什么報酬？這都是義務！”

眾人又大笑。

小三中途從教室跑回宿舍，對夏俊說：“老大，邢兵說借你的書看。”

“不借！”夏俊頭都沒抬。她有幾本從家里帶來的書，其中《三毛全集》讓我們兩個唏噓不已，因為我帶的也有一本。

“不借？我怎么對他說？”

“是我不借，你怎么說都可以。”

小三一甩門走了。夏俊看著還在震動的門說：“小三這人生就的虛榮心，看來是無法可改了。從穿著打扮又上升到了賣弄風情。就如跟劉建之間，口里明明說不喜歡，而且還詛咒說劉是單相情愿，她擺脫不了他對她的糾纏。實際上她心里太想有人喜歡了。為滿足虛榮心，好像有男孩子在自己跟前獻殷勤就很能抬高自己似地。但她根本膚淺得很，看不出劉建那人追上則罷，追不上一定會反過來罵她輕浮的。這是自找的。有些男的就是這樣，根本小男人的很。就如邢兵沒追上小二，就反過來在人面前罵小二。在小三跟前也罵了，嘿，她居然還跑過來告訴我，一副幸災樂禍的嘴臉。我斥責了她一頓。什么人呢？自以為有男孩子在面前晃來晃去就是值得驕傲的事？借用柏楊的罵人手段，她和劉建之間就是‘母狗不呲牙，公狗不敢上’。”

我一驚，隨即只好痛心地笑。我問：“咱兩個這又算什么呢？笑看別人笑話，算聊以自慰嗎？”

“生活中清醒的人總應該是始終笑著的，笑她們活該。人家小五就沒有笑話！”

晚上我回宿舍的早，躺在雅倩的床上看書。曉霞一臉哀怨的湊過來同我講心事。她承認了上次喝醉主要原因是她同馬馳有次逛公園逛了一個通宵，后來兩個人又鬧僵了，她傷心求醉。現在呢？痛苦在于忘不了馬馳，而班里楊彬對她又挺好的。于是就矛盾了。接受楊彬，又怕受騙，拒絕又不忍心。我聽著就大笑出聲：“你自己不覺得無聊嗎？你們似乎離了男孩子活不成一樣。世上會說好聽話長相漂亮的男孩子多的是，難道你都會因為所謂的怕傷了他們而去交往而去親近？付出你的時間、功課、柔情、身體嗎？那你這一輩子可真熱鬧、轟轟烈烈了！真是可笑！我不明白的是現在誰在玩誰啊？！”

她忙著辯解：“我是不想重走老路。可是該怎樣對楊彬說呢？他對我那么好，你知道感情受到傷害是很痛苦的。就像我對馬馳一樣，到現在還忘不了。”

“那我問你，當初馬馳就不怕傷害你？你對他付出更多，居然沒有恨？”

“有點恨他，更恨自己。可就是忘不了他。見不到還好些，可是天天都能見到他。楊彬說這幾天他老在宿舍里找楊彬的碴，怕也是吃醋。我知道對他已沒有可能。可自己就是忘不掉他。”

這些話聽起來是多么可笑。我只好嘆一口氣說：“我們這些做大姐的倒沒有資格說你們什么，因為我們根本就不懂得你們這算什么。不過我還是很佩服，因為我們白比你們年長幾歲卻不知道什么叫愛情，也不知道何謂愛情力量，多可笑！我們都是門外漢。可是，我怎么就覺得你們這純粹是在玩游戲？！說句難聽話，你們究竟又懂得了多少？假如愛情就是今天同你好明天同你壞，今天爭風明天吃醋的這一套，那人類不只是停留在原始社會了吧？該退回到人猿時代。我敢肯定地說，來這上學幾個月了，除了這些情啊愛啊你們什么都沒有學會。但這又有什么用呢？以后走入社會靠會談情說愛生活嗎？……”我突然意識到我不能由著思路說下去了，就停住了。我想夏俊如果在我身邊一定會不客氣地加以補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