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何摧離開,沈舒冉就轉身往回走。何摧也往前開了段,找個方便的地方調頭。等他開到沈舒冉家門前,正見門開,一個面貌與她很像的男孩站在門前,還有那只狗。沈舒冉站住不進,男孩撇了撇嘴,看見他的車開過來,特意看了一眼,貌似還吹了個口哨。沈舒冉卻頭也不回。
何摧回了家,鑰匙剛往門口一放,梁錦霞就出來。冷著臉,對他說:“到我房間來一趟。”
他脫了鞋,脫了外衣,進衛(wèi)生間洗手。他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看了看,摸了摸被她啄過的地方,這一路也不知看了多少回,摸了多少回,跟情竇初開的小傻子似的。他見鏡子里的自己笑了。
進了母親大人的房間,她指了指沙發(fā),何摧坐下。
“陸靜家里人來過電話了。你的意思是沒相中?”
“嗯。沒相中。”
“那也不至于一點兒風度都沒有,讓人家自己走。我說過吧,她是我老領導的孩子。”
“這一點的確很抱歉,我只幫她攔了輛出租車。恰巧遇見一個朋友,她不太舒服,我就搭手照顧了一下。”
梁錦霞沉默了。應該想到的,他雖然一口答應去相親,可是未必真的就把相親當回事。
“女的?”
“嗯。”這個,沒有什么隱瞞的。陸靜到底說了哪些他不知道,但是截止到送她走之前,自己跟沈舒冉確實也沒有明確到男女朋友關系的那一步,因此對她說“我的朋友”,沒有什么不妥。
梁錦霞很想問:“是誰,我認識嗎?”他說有了不得的事所以連風度也不顧了。遇見了什么女人,發(fā)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連風度都不顧了?但是,何摧言簡意賅地回答她的問題,顯然是不想多提,便按捺住好奇心。
“你的朋友沒事了?一直陪她到現在?”
“嗯,沒事了。把她送回家就回來了。”
梁錦霞盤算著:這中間好幾個小時呢。
“你歇著去吧。”梁錦霞揚了一下手,示意他。
何摧想回到自己房間,何韌跟進來,還隨手關了門,問他:“哥,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
“女博士。中午媽接完電話特別生氣。說照片看了,條件也了解了,一口應下的事情,怎么連送女方回家的基本風度都沒有?就那么不怎么樣嗎?”
“不是。人還是不錯的,只是沒有緣。”何摧一邊換居家服一邊跟何韌聊天。也許沒有舒冉,他是愿意和這位女博士交往一下試試的,也僅僅是試試而已。他怔了一下,為什么跟別人他只是想試一試,而跟舒冉卻打定主意是以結婚為目的的交往?
何韌見他發(fā)愣,以為媽媽說了什么重話。他隨手拿起何摧放在床頭柜上的相冊翻著。“哥,其實爸媽根本沒有必要為你的婚姻大事操心。如果說等著傳宗接代,你又不是獨男,還有我呢。如果是擔心你年齡大了娶不到媳婦,那更是杞人憂天。再過十年,恐怕也只有你愿不愿意娶這么一種可能,而絕對不是娶不到。所以,我支持你自由戀愛。從遇見到在一起的過程十分美妙——那什么,雖然你也有戀愛經驗,可是時日已久,我怕你對戀愛失去了期待和新鮮感。咦……”
何韌跟沈舒冉的照片從相冊里飄出來,翩然落地。還沒等何韌彎腰去撿,何摧已經搶了先。他把照片捏在手里,看了眼那個剛剛分開的女孩。哎,怎么這么快就開始想念呢。
何韌湊上來,說:“她變化不大吧?”
“有點變化。”
“有日子沒聯系了。”
外面梁錦霞敲門,何韌去開。她端著兩碗熱湯進來,是冰糖山楂銀耳羹,“一人一碗。”
她見何摧手里拿了張照片,也湊過去看。
“不知道她畢業(yè)后會去哪兒工作。哥,要是她去BJ工作,我就介紹你們認識啊,她這人不錯,你給照應一下。”
何摧想:等你介紹的前提條件成立時,大概輪到我給你介紹她。
“誰?有印象。”梁錦霞看了照片,只發(fā)如此感慨。
“沈舒冉,我高一同學,和我一起請家長那個。”
何摧聽了,悄悄地笑了。
“哦,那個學生。把她介紹給你哥干嘛?”
“還能干嘛?要是她去BJ工作,讓我哥照應著點兒唄。您真是多慮了。”
梁錦霞又看了看照片,說:“別給你哥找事兒了,自己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替你照應個朋友算怎么回事。”
何摧斟酌半天,忍了又忍,沒說“要不你現在介紹我們認識?我對她挺有好感的。”他怕以這種方式讓沈舒冉出場,她會十分不樂意。自己也不愿意,他們的開始是那么美好,不可以抹去的。
梁錦霞從何催手里把照片拿過來,認真看了又看,說了句:“這丫頭有點兒意思。”然后隨手交給何韌。
何韌翻了幾頁,把照片插回去,抱起床頭柜上的另外幾本,說:“你要是翻完了,我拿回我房間了。”
何摧點了點頭。然后想:晚上連照片都看不著了。
……
沈翛然攔了黑子,舒冉進了家門,到客廳跟練毛筆字的媽媽打了個招呼,問:“我爸呢?”
高美鳳說:“還沒回來呢。”
“有吃的嗎?”
“你從哪兒回來啊?午飯都沒吃?”高美鳳頭也沒抬。
“別提了,去吃日本料理,這個季節(jié)咱們這兒哪有新鮮的?我還吃了口壽司就噎著了。”
沈舒冉回房間換了衣服,再出來的時候看見媽媽還在練字,嘆了口氣進廚房自力更生。她掀開鍋蓋看了看,又開冰箱看了看。
沈翛然進來,說:“姐,剛才那車送你回來的?”
“你說出租車嗎?”沈舒冉找到昨晚的剩菜,從鍋里盛了碗米飯,一起放蒸鍋里面熱。
“那車真是不低調,我以為是你的南瓜馬車呢。”
沈舒冉白了他一眼,說:“你是說我媽是后媽?沈翛然小朋友,如果我是灰姑娘,我的南瓜馬車會變回原形,可是最終還是穿上水晶鞋坐上了王子的馬車。灰姑娘的故事,告訴小朋友什么叫奇遇,告訴大朋友什么叫艷遇。”
沈翛然噗地笑了,說:“我服了你,永遠不會在我面前降低你的公主姿態(tài)。好吧,一母同胞,你是公主,我也是王子。為了我自己的身價,我也不能再貶低你了。”
熱乎乎的飯菜吃下肚,沈舒冉才發(fā)現自己實在是太餓,整整一大碗全都吃光了。而她的肚子似乎和她的心情一樣,在農歷新年的第一天經歷了大起大落。而結局,總歸是好的。異常的好。剛剛那個鼓勵性的腮邊一啄,她是自打何摧說“情不自禁,蓋個章”的那個額間一吻起便醞釀的。如果他沒有片刻的失神,該發(fā)現她的唇是“哆嗦”的。她不想讓何摧總是以為自己踟躕不前,因為比較起來,她的“喜歡”未必比他的少,除了不能馬上承諾可以跨越空間的距離。
沈舒冉洗了好些水果,放在大果盤里端到客廳,說:“媽,吃水果。您這打字打算練到幾點?”她腳下已經堆了好多的紙。
“怎么?”
“我爸不回來,咱也得吃完飯啊。”
高美鳳哼哼笑兩聲,說:“你不是剛吃了一大碗?惦記晚飯?zhí)缌它c兒吧?”
沈舒冉翻了翻白眼,一手拿一個水果回房間去。雖說再吃下一個蘋果會有點撐,可是她堅信,等水果發(fā)揮了消化功能就好了。站在書架前,她發(fā)現自己已經好久沒去買書了,書架上這些,還都是高中時候買的,不乏一些世界名著。可是,很多名著的情節(jié)都忘光了。真是不學無術。抽了那本《飄》出來,隨手翻到一段:“我是不笑你。我是笑你的外貌和你的內心實在相差太大了。我在回想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那是在威爾克斯家的烤肉宴會上。那時你身上穿一件綠衣裳,腳上穿一雙小小的綠軟鞋,被男人團團包圍著,你處處想到的,就只有你自己……”沈舒冉想:我現在處處想到的恐怕也只有我自己。我腦子里也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想跟何摧在一起,以兩全其美之策。沈舒冉繼續(xù)看下去,她始終不明白,雷特為什么那么愛斯卡利特。她是個被寵壞了的女人,被那些愛慕她美貌的男人,她的家人,甚至阿什利,梅蘭妮。雷特對她的了解深入到了靈魂,知道她雖然勇敢、美貌,但是自私自利,可是最寵壞她的還是雷特。也許,愛情里是不分好愛情壞愛情、好女人壞女人、好男人壞男人的。
看到昏昏欲睡,高美鳳敲門,說:“你的電話。何韌的。”
沈舒冉一激靈清醒過來。她忘了自己聽到的是何韌還是何摧,光著腳跑到客廳接電話。
高美鳳看她慌慌張張的樣子皺了眉,拎過拖鞋扔到她腳下。拿著聽筒,她說“你好,我是沈舒冉。”一邊用腳把拖鞋勾過來,套在腳上。
是何韌。他說:“好久不見了。你回來都不打個電話給我?”
沈舒冉松了一口氣,她說:“你應該了解我的,我最懶得打電話到處聯絡,我只在心里想著你們就好了。誰同樣與我心有靈犀的,必然會聯絡我。”
“懶得你!”
沈舒冉想,何摧跟何韌的聲音不像。而且何摧說話的時候,多少會聽出來他在BJ生活,何韌還是地道的哈爾濱普通話。
“啊,對了,我還沒說‘過年好’。過年好啊,何——韌。”她差點脫口而出的是何摧。
“嗯嗯,過年好。你什么時候有時間出來聚一聚?開始找工作了沒?”
“好啊,我過幾天就有時間了。安排好了,通知我即可。工作還沒開始找呢。”她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過電話“你跟誰通電話?”是何摧在問何韌。
“跟沈舒冉。喂,沈舒冉,記得我哥嗎?要不要和他說幾句?”
沈舒冉忙說:“不用了。你代我問候他一下就好了。”想說是想說,可不是這個時候,又說什么是好呢?
“你等一下,我哥要和你說話。”沈舒冉頭抵在桌子上,本來是覺得好無語,結果卻笑了。
“你好,舒冉。我是何摧。好久不見。”何摧真的接過了電話,異常認真地說“好久不見”。
這人還真是,一本假正經。好久不見?有多久?她看了下墻上的掛鐘,還不到2個小時。
“嗯。”她忍住笑。
“剛才何韌說,如果你要是去BJ工作,拜托我照應你。你找工作的時候,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模M管聯絡我,千萬別客氣。”
“嗯。”她打算這樣嗯下去了,不然高美鳳女士又要問東問西的。
“那你記一下我的電話號碼135……”。
沈舒冉咬著手背,讓自己別笑出聲來,她說:“我記住了。”
何摧最后一句說:“那,歡迎你到BJ來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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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閱讀。
沈舒冉跟何摧,都挺會裝相演戲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