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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謫落凡塵

第二十七章上卷完

第二十七章

我又開始每天的長途跋涉,雖然我是累了點,臉也更加黑了,但是心里卻很高興。再說到了這個地步,我對掙工資的多少已經不是很放在心里,原因是我覺得自己已經看清了老錢的為人,不可能指望在這里有什么比較好的前途。他給小丁的工資是五十,我還以為他也會給我加上去十塊,但是我等了兩個月卻沒什么動靜,老錢大概以為我不知道這件事,在這些事上他向來就慣于裝聾作啞,而我也不想為了這區區十塊錢向他提要求,有損我的清高。

只是因為孤獨,有時候就難免陷入幻想,沉湎其中而不能自拔。我這種天生愛想象的性格,大概就是使我始終感到孤獨的根源,以至于常常會精神恍惚,心不在焉,這也使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那天我正蹲在車下檢查底盤,按理這都是沒什么了不起的事。這種事我已經干過多少次了,但是那天我腦子里還在想著別的什么,因此就走了神。——在我站起來時,頭撞到了車廂的一根橫梁上,而我當時站起來的速度又是非常之快,我被撞得暈了過去,捂著頭躺在地上大約有一分多鐘才緩過勁來。這時候車間里就我一個人,小丁也不在。當我清醒過來,才跌跌撞撞地坐到凳子上,頭上已經鼓起了一個大包。我又痛又暈又惱火,可是沒人知道,即使對面的辦公室里有人進進出出,也不可能有人會知道。

我喘著粗氣,不住地咒罵著,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那么多惡毒的話。反正這時候也沒其他的辦法來減輕頭頂部的疼痛,我除了這樣翻來覆去地發泄外,還一腳把離我身邊夠得著的一只空油桶踹到車底下去,然后又把一個空氣濾清器的蓋子扔到車間的頂棚上,又哐鐺掉了下來。我還想繼續尋找可以減輕我疼痛的東西來扔,只是手頭邊夠不著,我才沒有繼續這樣干。老錢走了過來,我知道他肯定也看到了我剛剛的動作,因為那個空氣濾清器的蓋子還在地上滾。

“你在干什么?”他奇怪地望著我問。

我把捂著頭頂的手拿下來,看到手里已經沾上了血,這是我意料之中,我怒沖沖地吹著氣說:“我碰著了頭,他媽的。”

“你是怎么搞的,這么不小心……還出血了。”他咕噥著走近一步,但是我捂著頭,不想讓他看,只希望身邊還有油桶之類的什么東西讓我踹,我才不管老錢他怎么看我。其實此時此刻我肯定有點瘋狂,這都是因為疼痛刺激的結果。我拿出手帕輕輕地捂在頭上,疼痛似乎減輕了一些,只是突然覺得很煩躁,又很想哭。

“我給你找藥去……抹一下,就會沒事的。”他轉身就往對面的辦公室那邊走去。

“他終于也發了善心,知道救死扶傷。”我心里說。

很快他走了回來,手里拿著一盒清涼油,遞給我說:“在頭上抹一抹就不會疼了。”

“這有用嗎?”我有點懷疑地接過清涼油。先別說我生在醫生家庭,就是小的時候如果頭上碰起了包子,用過很多種辦法,比如用菜油涂抹,用唾沫,還有一些我外公教給我的一些草藥,他是那么睿智的人都沒提到過可以用清涼油,所以我不相信老錢的方法。

“怎么會沒用呢,你一用就知道了,這又消腫又止痛……。”老錢很內行地說。

我不好意思拒絕他的清涼油,這本來對于他就是很少有過的,再說,這時候我也沒其他的辦法,只好勉強用他的清涼油對付一下再說,于是我就把清涼油輕輕地涂抹在頭上。

頭頂上涂上了清涼油,又火辣辣地痛了起來,我罵了一句,但還是繼續在頭頂上涂抹著。

“跟你們都說了不知多少遍了,干活要小心,要小心……咳!”他瞪起眼睛,開始又發起牢騷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那怎么辦?誰擔得起這個責任呢——要是時時刻刻都知道小心,就什么事也沒有了。掙幾塊錢,總是很不容易的……哪經得起折騰!”他這樣絮絮叨叨地說了不少廢話,我悶聲不響,懶得和他搭訕,只希望他的唾沫離我遠一點。過了一會,他自己大概也覺得沒趣,便又走了出去,這時候已經是四點多種了。

我一個人坐著想,自己是不是有腦震蕩的癥狀,發現自己既沒有想嘔吐,也沒有覺得意識不清視力模糊什么的,除了傷口處還陣陣作痛外。因此斷定沒有腦震蕩,所以,我決定還是騎車回家。想到這兒,我也不管還沒到下班時間,就騎上車往家走。

媽媽總是能第一個就發現我的神色不對,她問我出了什么事。我說我的頭被自己給撞了一下,她以醫生非凡的敏感立即給我作了檢查。

“哎呀!你這傻小子,頭皮都破了,腫得很厲害,還出了血……這是怎么搞的?你還不想告訴我是不是?……”

“我還沒來得及對你說呢。”我一邊咧著嘴絲絲地吹著冷氣,一邊提醒媽媽要輕一點。

“好了,你別動,我得馬上給你把傷口處理一下。然后再吃些消炎藥。”媽媽說著,很快就拿來藥棉先給我清洗傷口,她的手是那么輕柔,我覺得輕松了許多。

“真有你的,”她心疼地說。“還涂上了清涼油,虧你還是醫生的兒子呢。”

“我找不到別的,只好將就一下嘛,這還是老錢給我拿來的,車間里沒別人,我也不可能到醫院去。”我說。

“你的傷口不小,明天還是在家休息一天吧。”媽媽說。

“我還沒跟老錢請假呢……他會暴跳如雷的,你可不知道他這個人。”

“你別去管他了!”媽媽有點生氣地說。“你已經受傷了,要是傷口感染,那就很麻煩,我叫你爸明天給你胖叔打個電話,替你請個假好了……你還有沒有其他不良感覺?”

“沒什么,大概不會腦震蕩。”

“無論如何,你要在家里休息一天!”媽媽命令似地說。

其實我是巴不得在家里多休息幾天,如果有可能的話,最好是從此后不用再去那該死的破車間去上班。

吃過飯,我在院子里走了幾圈,覺得還是不過癮,雖然頭頂還是有點隱隱發痛,可這不妨礙我走路,于是我就走出去。我是想走到柳禾家那邊,去看一看她是不是已經回來,我太想她了。

柳禾家的大門沒關,我放慢腳步探頭往里面看。我看到她房間的燈亮著,覺得心里一陣欣喜,她終于在家了。也許這是很巧的事,她正好回家來,我要給她一個驚喜。我看到她家沒其他的人,只有她的房間里有燈光,就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房間里突然傳來了柳禾清脆的笑聲,她正在說這什么——可不是對我,因為她還看不見我來。接著我又聽到另一個男聲,聽聲音也就是和我差不多年齡的聲音。我停住腳步,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種不好的感覺。

“……柳禾,明天我們一起去登山好不好?”我怔怔地站在陰影里,聽著幾米外柳禾和一個我不認識的年輕人對話。那個男聲是一付軟綿綿很奉承的口氣,我覺得頭皮有點發麻,也不知這到底是哪一個家伙。

“……我不想去,登山有什么好玩的,又吃力……我才不想去呢?”這是柳禾的聲音,她這樣拒絕可真是對極了。

“其實我也不想去登山……可總得找個地方去玩嘛,我請你看電影,怎么樣?”這家伙真有一套。我在心里替柳禾說:“不去不去……你這他媽的,用的著你來獻殷勤嗎?”

“明天晚上我還有事呢,……我要到一個朋友家里去玩,說好的。”柳禾說。她的話又叫我寬心了一些,我想她明天肯定會到我家里來了。

“是跟你男朋友約會?”那個自作多情的聲音好象就是不想放過柳禾。“你不是說你還沒有男朋友,你是在騙人。”

柳禾笑著,她并沒向對方解釋什么。我在等柳禾說下一句話,她為什么不對那個討厭的家伙說明她已經有了男朋友了,這不是省了很多麻煩。

“你真的有了男朋友?他是干什么的?他有工作了嗎?”那個男的又叮著問。

“你怎么這么煩人啊……我沒什么男朋友,只是玩玩的……你想來玩就是了,還問那么多的廢話干什么。”

“那以后我就可以常常來了……”這個無恥的家伙很得意地、又很放肆地邊笑邊說。

“誰叫你常常來啊,我還得復習呢。”

“算了吧,讀書有什么用……哦,對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歡聽這個,咳……”

我不想再聽下去,即使剛剛的一席話,我也是硬著頭皮在聽幾句。我轉身快步走出了院子,此刻我心里是又妒忌又惱火,卻又不知該怎么好。我邊走邊想,是不是再回頭走進去,就裝作什么事也沒有,然后看柳禾會怎樣對我。可是我這樣會不會令柳禾很尷尬,萬一她也是剛剛回來就無意遇見了這個討厭的不速之客,她說的那些話也只是敷衍對方,如果我這樣聽了幾句話就誤解了柳禾,那我也太不應該了。也許我明天能問她個明白,剛才聽她的口氣,她會來找我的,姑且等到明天再說。

我情緒惡劣地回到了家,就不聲不響地走進自己的房間里。盡管我對自己說,別把這件事想得太復雜,因為只要明天就可以問清楚了,可心里卻怎么也平靜不下來。我的耳邊還在回響著柳禾那種清脆又帶點輕佻的笑聲,我從來也沒有發現柳禾會這么對人笑,她在和我一起時是多么的沉靜矜持,絕沒有一絲一毫的不端莊行為。但為什么就那么短短的幾個月沒見面,居然會有了這樣的變化。

媽媽還沒睡覺,她走到我房間里來,問我的頭還痛不痛,我正想著心事,早就忘了疼痛,現在媽媽一提起,也就覺得還有點隱隱作痛的感覺,甚至還有點暈眩,我知道這其實是心理作用。

“基本上是沒覺得痛了……只是有點暈。”我說。一邊拿著一支筆在紙上胡亂地畫來畫去,又不知不覺地嘆了一口氣。

媽媽又湊過來看了看我的傷口,看來我的傷口沒什么問題,她也沒說什么。本來她打算要回她自己的房間里去,可我卻又無意識地嘆了一口氣,這使她有點不安起來。

“近來車間里是不是很忙?……叫你睡到那邊又不肯,很累是吧?”她輕輕地問我,同時還露出了想跟我聊天的神情。

也許我從來就沒在媽媽面前嘆過氣,而現在就那么短短的幾分鐘竟連連嘆息了好幾聲,這怎么能瞞得過她我有心事呢。

“也沒什么,媽,……只是下午的事叫我有點后怕,我真倒霉,而且說起來也真的很丟臉,因為一個很熟練的技術工人是不會出這種事的,可我偏偏就出了這種事。”我懊喪地說。

“謝天謝地,你沒出什么大事,只是一點點小傷,這不算什么。只是你以后一定要小心就是。”媽媽倒顯得很輕松地安慰我說。

有一只蚊子在我的耳邊飛來飛去,媽媽開始把注意力放到這只蚊子上,她正在找機會要趕走這只蚊子,果然,那只蚊子被媽媽趕走了。

“媽,要是我能去當兵就好了,象大哥一樣。”我說。

“怎么會有這個想法?”媽媽說。“你是近視眼,是不可能去當兵的。”

“其實……我說了你可不要生氣,我真的不喜歡燃料公司這個工作,這象個什么工作呢,沒有制度,沒有秩序,什么也沒有。那只是老錢他個人的事,我怎么能在這里干得好呢,你說,這象個單位嗎?”我很少會跟媽媽這樣說話,現在既然開了頭,我想還不如就說個痛快,我沒等媽媽有所表示,就接著說下去:“我在這里得不到尊重,因為他們的眼里沒有我,因為我只是一個可憐的臨時工,對,不錯,我只是一個臨時工,一個卑微的小人物。我不可能有什么前途,我純粹是在耗費光陰,即使我的技術有多么的好,還是讓人看不起……難道我生來就是讓人看不起的?我才不相信呢!”

“沒有人看不起你,我相信!你自己就更不應該看不起自己了。”媽媽說。“有些事也許并不是象你想象的那樣,其實生活就是這樣……因為你還年輕,有些事你還沒經歷過。”

“我已經在經歷了……”我固執地說。又想起剛剛在柳禾家里的那一幕,我心里就更加痛苦。“生活真的是又痛苦又迷茫,媽!我的前途在那里呢?這個問題我天天在考慮,難道就是在這骯臟的車底下。……天天看著老錢那張冰冷的面孔,就象我欠了他債似的。這也算是工作?”我說到這里,停了一下,又重復了一句:“這也算是工作?”

媽媽很耐心地聽我訴說著,她只是很溫柔地望著我,那眼睛里是無盡的愛意。我突然覺得眼睛潤濕了,可是我不想讓媽媽看出來,就低下頭來停住不說。這樣沉默了一會,我漸漸地平靜了下來,就盡量用輕松的語氣繼續說下去:“李正也到泰順去了,他也不喜歡在這里干,他還叫我去……可是我沒答應他。阿標也調走了……車間里又新來了一個修理工,可我不喜歡這個人,其實他也不喜歡我,他好象就想著早點替代我,我看得出。甚至他的工資比我高,這還是他自己不小心漏了嘴,他每個月拿五十,而我竟然只有四十塊!他技術又不如我,這到底是憑什么?老錢對他這么好?真是豈有此理!”我越說越氣,不覺地聲音也高了起來。“看他這個月會不會給我加點工資,雖然也只不過是十塊,可是,哼……”我氣憤地說。

其實老錢就是不給我加工資,我又能怎么樣?還不是照樣得老老實實地干活。也正是明白這其中的道理,我才憋著這股氣心里難受。

“其實,我也能感覺到你的煩惱,”媽媽說。“可生活就是這樣,每個人都會經歷一些磨難,這是難免的,這也要看你是怎樣去對待。”

“怎么會這樣呢?”我又想到了柳禾那里去,這件事又是令我特別的煩惱。明天,明天她要是來了,我一定要問問她,那個家伙到底是誰,我在心里說。

“你給他們寫信嗎?”媽媽突然轉了個話題。

“啊,是的,我是想給他們寫信。”媽媽說的他們就是大哥和妹妹小慧。“我有一個多月沒和他們通信了。”

“是應該給他們寫信了,怎么能一個多月才寫信呢。”

“是的,我有點懶了。”

“你明天在家里給他們寫信吧……”

“好的,我明天是一定要寫的。”

我和媽媽又聊了一些別的事,心情也漸漸地好轉。過了一會,媽媽就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間。她離開時,又看了看我的頭,然后叫我早點睡覺。

第二天,我還在床上迷糊,就聽媽媽對爸爸說,別忘了給龍江胖叔打電話。她又走到了我房間里,問我頭還疼不疼,我躺著細細地想感覺那被撞的地方是不是還疼,可事實上是沒有什么感覺。我照實說了,媽媽還是說,今天就在家里休息一天,這樣會好一些。我就翻了個身,準備再好好地繼續睡我的大覺。媽媽又關照我,如果起床想吃什么就自己做,別懶得寧愿餓肚子。

平時除了星期天外,我很少能睡個懶覺,今天我就想好好地睡個懶覺,又想起昨天的事,心里還是郁郁不樂。我半睡半醒,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又睡了過去。等我再一次醒來時,已經是十點多鐘了,于是我就起床做飯。

吃過午飯,我在院子里站了好一會,看著那些花草在太陽光的照射下發出光澤,還散發出沁人的清香。有幾只蜜蜂正在玫瑰花朵中鉆進鉆出,看上去是那么貪婪地迷戀這香甜的花蕊,這又勾起了我的心事,似乎這也隱喻著什么。我這樣怔怔地站了好久,才回到樓上自己房間里看書。

晚上,我沒出去,我想柳禾會來找我。我靜靜地坐在房間里等,手里拿著一本書,卻怎么也看不下去,耳朵只是留神著樓下會聽到柳禾的聲音。天氣有點熱燥,因為看不下書,我就關了臺燈,然后就站在窗旁眺望著夜色。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已經八點多鐘,我站在窗前也足足有半個多小時了。可是我在心里要等待的那個美妙的時刻卻沒有出現,我有好幾次聽到一陣腳步走到我的家門口,滿心希望這就是柳禾,可是那腳步卻又漸漸地走遠,我的心也隨著那些腳步一下一下地冷下來。差不多到了九點鐘,我突然覺得煩躁起來,知道柳禾不會來了,她昨天說的那些話我不知道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夏天已經火辣辣地降臨。這個季節常常會令人感到困倦勞累,但是為了省錢,我還是照樣每天騎自行車到龍江去上班。我的臉被太陽曬得更黑,也瘦了許多,盡管媽媽總是叫我多吃點,晚上早點睡覺,有時候還燒雞蛋給我增加營養,可我卻睡得不好,無法很快就酣然入夢。我的心里總是縈繞著數不清的思緒,攪得我不能安寧。

這一天,我從爸爸嘴里得到一個消息,橫陽有一家運輸單位的領導對他說,他們單位里現在很需要幾個有技術的汽車修理工。爸爸說這個話也只是隨便說說而已,我聽了卻不由地動心,我說,我想去這個單位工作。

“那只是一個小集體單位,怎么能跟燃料公司比呢?”爸爸提醒我說。

“我還能指望會在燃料公司里轉正?——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我說。

“可你到這里也只是一個臨時工。”

“爸,你總得幫我一下,你再去了解了解,要是能到橫陽來工作,我至少可以輕松一些,也用不著那么勞累,你說呢,媽媽!”

“能夠到橫陽來當然會好一些,只是萬一你離開了燃料公司,以后就不能再進去了,……這事總得慢慢考慮考慮。”媽媽說。

“在你們看來,燃料公司好象真的能給我轉正似的,其實這根本就是自我安慰!”我搖著頭加重語氣說。

“這事你也要先跟你胖叔商量,聽聽他的意見,而這里你爸爸再去問問,反正那個領導是你爸爸的朋友。你有技術,還有這層關系,如果真的要到這邊來,也不會有什么大問題的。”

“我也知道這個運輸社,我每天都經過那里,看他們也有好幾個車,不過都是一些破車,還有幾個修理工,我還看到幾個姑娘也在車間里。這樣看來,他們單位的確是需要修理工,要不然,怎么會還有女的在車間里干呢?”

這次談話并沒有對我的工作有什么安排,可我心里已經蠢蠢欲動。我仔細想過,拿我自己來說,對燃料公司早就不抱什么希望,只是我無法選擇。現在有了這個機會,我為什么不嘗試一下換個工作環境呢。

我專門去找胖叔把這事跟他商量,只是我對他說時,就一心表示了我很想到橫陽工作的意愿。同時我也把在燃料公司里的種種不愉快盡量地夸大,胖叔并沒有立即同意我的打算,他只是說最好是再過一段時間看看,如果燃料公司真的不存在轉正的希望,那到橫陽去也可以。

心里有了這個打算,我在燃料公司里反而心情舒暢,因為覺得自己好象很快就要離開這里,再也用不著看老錢的臉色,再也用不著每個月從他手里接過那可憐的四十塊錢而感到難堪。——雖然我拿的這四十塊錢真他媽的是我用血汗換來的。我叫爸爸先去和運輸社的那位領導說好,過了幾天,我還和這位運輸社的領導見了面。這次見面,使我下了決心最好是馬上就到橫陽來上班。因為這位老李叔——也就是運輸社的領導——給我第一眼的印象就是一個很好的人,而且從我們短短的幾句話里,我就感覺到他對我的技術很看重,因為在這之前,爸爸和他也談過我的技術情況,他居然就很喜歡我,并且還表示了我最好能很快來他的單位上班。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我就再也沒二心,只希望越快越好。離月底也就不到一個星期,我決定在燃料公司里呆到月底就走。我又去和阿德師傅談了這件事,我還請他在我離開后再去跟老錢說,因為我不能自己去跟他說,萬一他有什么說法,給我難堪,到這時候我就難免會控制不住。阿德師傅很爽快地答應了我。只是我要離開他家時,他還是有點惋惜地說:“原來還真的以為燃料公司會怎么樣呢……”我也有點動情,握著他的手說:“謝謝你了,師傅,我會常常來看你的!”

我這樣不動聲色地呆到月底,老錢不知道我要走了,小丁也不知道,本來我就不喜歡和他多說話,再加上知道他的工資比我高,心里一直有氣。現在我就幸災樂禍起來,他的技術不如我,卻拿錢比我多,好,接下來就看他自己了。還有老錢,你一直來就只知道稱我“喂”,現在我這個“喂”要馬上從你的眼前消失,就象風一樣,你再也無法在我面前指手劃腳,再也不能用冷冰冰的眼光看著我。你這討厭的死老頭子,要是李正現在在這里,我會有多開心,我一定還要去小舢板喝酒來慶賀。——嗨,想想也真他媽的開心。

不辭而別,揚長而去——這幾天我腦子里就只有這些。

到了月底,我拿了工資,當我這一次從老錢手里接過這四十塊錢時,我居然忍不住舒心地吹了一聲口哨。那天下午我比平常晚了一些下班,我把我自己的一些東西都裝到一個袋子里,綁在自行車的后坐上,然后就頭也不回地沖出了燃料公司的這個車場。

上卷完

南方牛仔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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