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節比想象中來的要快，快到我都不大記得從9月到12月，中間這一段長長的時間里到底發生過些什么事情，總之，它就那么突然地，撲面而來。

明朗開本學期最后一次班會，他說我們這學期課程結束的比較早，平安夜那天就是大家解放的日子，“后面只要你們能夠通過期末考試，怎么玩都ok的，不會有人管。”

“哎，回去好好復習啊。”從教室出來，華年單手夾著兩本書，吊兒郎當地蹭到我身邊來。

“為什么？”我奇怪地問他。

“這有什么為什么，期末考試，你不好好復習，不怕掛科？”他睜大眼睛，一臉認真地看著我，擺出一副很替我著想的樣子。

可我怎么覺得有點不對勁，至于是哪里不對勁，一時又想不起來。

“保60應該不成問題吧。”我狐疑地看著他，慢吞吞地說了句。

“你就這點追求？萬一出點岔子，想跟你借答案的人豈不是很危險？”他著急地脫口而出。

……

我終于想起來哪里不對勁了。

雙手把課本抱在胸前，我帶著一點若有似無的笑意盯著華年，一步一步靠近，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這就是你的追求……”最后兩個字，我故意把聲音拖的老長。

華年的面色極其不自然地抽動了兩下，在我的進逼下步步后退，“同學一場，幫幫忙總可以吧。”

“幫忙當然可以啊”，我收回盯著他的視線，側身擦著他大步走過，“但也不能白幫嘛。”

“那你想要什么？”華年小跑兩步趕上我。

聽到這話，我嘴角揚起一抹勝利的微笑，yes！“圣誕節送我巧克力。”

怎么說呢，我內心里其實一直對去年平安夜他讓我幫忙，還惹得我心里不痛快的事情耿耿于懷，好吧，我承認我確實是挺記仇的，而且不管大仇小仇，一概都記。所以么，既然有這樣的機會，當然要扳回一局。

“就這點事兒！”華年對我比了一個ok的手勢，“ok的。”

“還有，不要再叫我替你送禮物，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特別凄涼。”我抱怨了一句，尤其是今年。

我忽然覺得自己染上了一層憂傷，唉，豬頭不再，易航不再，若不是剛才討著華年的禮物，這個圣誕節，確實挺凄涼的。

“還用你提醒，我壓根就沒這個打算。”華年冷笑了一聲，“哎，”他忽然換上一副壞笑的表情，“你不會是喜歡我吧？”

“神經病！”我對著他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這種事情，豬都看的出來不可能。

“一點兒也沒有？”他追著我問。

“一點兒也沒有！”

“完全沒可能？”還挺鍥而不舍的。

“廢話！”到宿舍樓下，連再見都懶得跟他說，直接蹭蹭蹭就跑上去了。

今年的圣誕節，白天天氣還是很好的，無風無雪，晌午的時候，還閃了一點太陽花。蚊子早早就出去了，應該是和張巖在浪漫；舒宜跟明朗他們玩到了一起，施迪自然是在其中的；讓人大跌眼鏡的是，小蠻這么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居然在這個特別的日子里，莫名其妙地被剩下了。

“哎呀，瑟瑟，好無聊啊，陪我去操場走走吧。”她跑過來扯著我的衣服撒嬌。

“可是外面好冷啊。”我繼續翻看小說。

“不冷，不冷，真的，你下床走兩步就知道了。”

“那等一下，我把這章看完。”我決定采用緩兵之計。

“等不了了，快點穿衣服！”這丫頭看我完全沒有要動的意思，直接掀開我的被子把我往地上拖。

“哎，好了好了，我穿我穿。”我凍的一哆嗦，趕緊手忙腳亂地往身上套羽絨服，動作快點，不然可要感冒了。

才把鞋子穿好，小蠻把我的手一拽，直接就給拖出了宿舍，然后順手把宿舍門帶上了。

“哎，我的帽子……”我掙扎著要回去拿帽子。

“帽什么子啊，這不是有一個嗎？”說著，她把我羽絨服上連著的帽子扯上來粗魯地扣在我頭上。

“鑰匙也沒帶啊。”我把手伸進衣服口袋里，一摸，空空如也，手機也沒帶。

“我帶了，ok？”小蠻面色陰郁地停下來看著我，“還有什么沒帶嗎？”

我被她看的打了一個冷戰，乖巧地搖了搖頭，“沒有……”這丫頭今天心情不好？

“你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小蠻，從宿舍出來，她就收了笑意，一路上面罩寒霜。

“瑟瑟，你說，男人是不是都很壞？”她低垂著頭，聲音細弱蚊蠅。

“誰欺負你了？”我輕輕撫了撫她的后背，忽然間覺得，身高170的小蠻，其實也只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她雖然是萬眾矚目的天之驕女，但偶爾也會受傷，偶爾也需要保護。

“上個月參加車展，認識了一個男生。”小蠻抬起頭來，一臉煩憂，眼光投向遠處。

“他怎么了？”我握了握她的手。

“他喜歡我。”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角微微挑了挑，眸光流轉。

“你也喜歡他？”看她的表情，不但喜歡，可能還特別喜歡。

小蠻輕輕點了點頭，“嗯，很喜歡。”果然如此。

“那就和他談戀愛呀。”我有點鬧不明白了，兩情相悅，不是很好？

“談了，可是，沒談好。”她幽幽地嘆了口氣。

我有點著急，“到底怎么回事啊？”

“瑟瑟”，小蠻忽然轉頭，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我可以相信你嗎？”

“放心，今天的談話，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信誓旦旦地保證。

“你真好。”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臉，我忽然有點不好意思。

“他長的很帥。”帥哥美女機會才多嘛，我暗暗地想。“家里條件好，人也很陽光，懂得浪漫，會享受，對我也很好，反正，在我看來，什么都好。”

“明白，就是Mr.right的那種。”我看著她急切地想要表達自己對那個男生感情的眼神，使勁點頭表示懂得。

“嗯，我們可以說是一見鐘情。昨天正好交往一個月，他叫我到他家里去玩。”

“你去了？”

“我本來不好意思去的，但他說他父母都在國外，他自己一個人過平安夜，挺孤單的。”小蠻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憐地看著我。

為了寬慰她，我只好猛點頭。

“剛開始還好，他做飯給我吃，然后我們一起看電視，可是看著看著，他就動手動腳的了……”

“那你……”我擔憂地看著她欲言又止。

“我當然不同意啊，可是他居然想用強的，他說，他是因為愛我才想要我。”小蠻的聲音這時候帶了一絲哭腔，“我阻攔不了他，又傷心又害怕，就哭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居然飄起了小小的雪花，我看著小蠻瘦弱的肩膀在空曠的天地里瑟瑟發抖，忽然很難受，特別心疼，張開手臂把她抱在了懷里。

她壓抑地抽泣了一陣，才抬手擦了擦眼淚，“他停下來哄了我兩句，看我一直哭，就有點不耐煩，說既然我這個樣子，也沒什么意思，大家分手算了。”

“所以你終于逃過一劫？”我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她點了點頭，“可是，我還是很難過，因為，因為，我好像真的愛上他了。”

其實，我很慶幸小蠻昨天選擇了和那個男生分手，雖然他們兩個聽起來是如此的般配，可我覺得，他們其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有些事情，她看得很重要，他卻嗤之以鼻。

我想起來我媽以前跟我小姨講過的一句話：談戀愛或者結婚，其實就像買鞋，漂不漂亮都沒太大所謂，主要是合自己的腳。當時沒太明白，現在，卻突然了解。

“唱首歌給我聽吧。”小蠻淡淡地說了一句，美麗的眸子里籠罩著一層濃郁的憂傷。

不知怎么，此情此景，讓我想起去年的昨天，想起易航，想起他的《原來你也在這里》，他現在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呢？圣誕快不快樂？

我輕輕哼起王菲的《笑忘書》。

沒沒有蠟燭就不用勉強慶祝

沒沒想到答案就不用尋找題目

沒沒有退路問我也不要思路

沒沒人去仰慕那我就繼續忙碌

來來思前想后差一點忘記了怎么投訴

來來從此以后不要犯同一個錯誤

將這樣的感觸寫一封情書送給我自己

感動得要哭很久沒哭不失為天大的幸福

將這一份禮物這一封情書給自己祝福

可以不在乎才能對別人在乎……

打開宿舍門的時候，發現蚊子已經回來了，她一臉詫異地看了看面色凝重的我倆，好像想起什么害怕的事情，小心翼翼地用眼神詢問。

我勉強扯起一個笑臉：“沒事。”

“剛才你電話一直響。”她指了指我床頭的手機。

我偷偷給小蠻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然后拿起手機查看，8個未接來電，都是華年的。God！忘了，還跟他有約。

我拿起手機轉身就沖出了宿舍，一邊小跑著下樓一邊撥了他的電話。才響了一聲那邊就接了起來，“喂……”氣勢洶洶。

“喂，華年，對不起啊，我剛才……”我正要解釋。

“剛才干嘛一直不接電話，擔心死了，你不知道王茜的事情讓大家都有后遺癥啊？”他打斷我，厲聲訓斥。

“你咒我啊。”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轉移話題。

“我有病啊？”他還是氣鼓鼓的。

“沒有沒有，你不知道有多正常呢。對了，我已經到兵乓球臺這里了，你在宿舍么？要不趕緊下來吧。”我平了平微喘的氣息。

“跑那么快干嘛？等著，馬上就到。”華年大約是被我跑到喘的態度打動，語氣平靜了許多。

沒兩分鐘就看見他手里拎著一個白色的塑料袋低頭沖我的方向跑過來。

“靠！怎么每年圣誕節都要下雪啊？”他在我身邊停下來，抬頭看了看天，惡劣地抱怨。

“下雪不好嗎？又漂亮又干凈。”我微微瞇著眼睛伸手接了一朵雪花。

“行了，浪漫的文藝小青年，給，你的禮物。”他把袋子遞給我。

我接過來一看，東西倒是不少，果凍啊，酸奶啊，酥糖啊，都是我喜歡吃的，可是，“巧克力怎么只有一塊？”

“誰叫你一直不接我電話，都讓人給吃了。”他表情不自然地看了我一眼，把頭轉向別處。

我敏感地嗅出一點不正常的味道，“誰吃了？”

“你沒看我發的短信啊？”他伸手來搶我捏在手里的手機。

“剛才出去了，忘了帶手機，一看到未接來電就給你回了電話，哪有時間看短信？”我解釋道，“來，給我現在看看。”

他忽然把手機的蓋子一關，然后躲開我伸過去的手，徑直將手機塞到了我的羽絨服口袋里，“算了，還是我直接跟你說吧，短信你等下回去再看。”

“好吧。”

“其實我之前下來過一次的，給你打電話沒人接，就站在這里等了一會兒，然后碰到舒宜從你們宿舍樓出來，她問我干嘛，我說等你，然后隨便聊了兩句，她就走了，順便，抓了一把巧克力。”華年簡單地敘述了事情的經過。

但不知道為什么，我看著他講話時閃爍的眼神，感覺剛才的故事，明顯有避重就輕的嫌疑。

“那真巧。”我略帶嘲諷地說了一句，明顯有點不痛快。

“你不高興？”華年問我，眼神幽深莫測，我的心神忽然恍惚了一小下。

“也沒有，就是剛才跟小蠻出去走了一兩個小時，有點累了。”我說，算了，別那么當真，免得節外生枝，我安慰自己。

“那你早點回去休息吧。”他淡淡地說了一句，語調平靜，毫無破綻。

回宿舍躺倒床上看華年之前的短信。

第一條是問我在不在宿舍。

第二條說他買了一袋子好吃的在小操場那里等我。

第三條：怎么又不回短信？再不給點反應我自己吃掉了。

第四條：真的給人吃掉了……

第五條：她非要拿，我也沒辦法，重新給你買好吧？

第六條：再不理我就回去了！

第七條：你到底在干嘛？

第八條：言而無信的人，我生氣了……

短信到這里就沒了，我一邊看，一邊想象每一條短信伴隨著華年當時怎么樣的心理活動，心里充滿感動，其實，他挺好的。特別是在剛聽完小蠻的故事后的現在，想著他，覺得尤其好。

剛好舒宜推門進來，她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嘩啦啦從提包里倒出一堆零食，其中包括剛才華年給我的那種巧克力，然后故意大聲喊蚊子和小蠻吃東西，唇邊笑容，比山花還燦爛。

或許我不該把舒宜想的太壞，但她決不是那種心胸開闊到可以看之前追過自己的男生對另一個女生好的人，雖然她是女生中的豪放派。巧克力的事情，不排除她有故意的成分。

可我今天實在是沒有什么心情同她計較。看了眼她坐在床上氣定神閑拆頭發的樣子，我感覺很累，于是側身歪在床上，倒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