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華年邀我到操場跑步，我把小蠻新交了鄭亮這樣一個男朋友的消息告訴他時，他忽然停下腳步，一臉悲傷地看著我，幽幽地說：“瑟瑟，我發現，你現在真可憐。”
“為什么？”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他踢了踢腿，走到操場一角的草地上坐下，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示意我也坐下，卻不答話。
我跟過去追問道：“為什么呀？”
他又甩甩胳膊，看了我一眼，仍舊不說話。
我最受不了別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作勢雙手掐他的脖子，威脅道：“你到底說不說？”
他忍不住嗤笑了一聲，白了我一眼：“把手拿開，你以為你這樣我就怕了啊？真好笑！”
我氣不過，啪一巴掌拍到他胳膊上。
“從明天開始，我陪你去找工作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他忽然說。
“你不用睡懶覺，不用玩游戲，不用準備畢業答辯？”怎么突然這么好心，我狐疑地看著他。
“天氣漸漸冷了，不習慣睡懶覺，游戲賬號都被人盜了還玩什么呀，至于畢業答辯，明年的事情，現在懶得操心。”
“天冷了不習慣睡懶覺？天冷了不是正好睡懶覺嗎？”我覺得他的邏輯有點混亂。
“就說我不習慣睡，你愛信不信吧！一句話，到底要不要我一起去？”
“那就一起去唄。”我忽然想到他剛才為什么說我可憐了，是考慮到舒宜和蚊子都找到工作，然后小蠻也不用去應聘了，剩下我一個人形單影只的才覺得可憐嗎？這樣一想，就覺得華年可愛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華年的電話吵醒，我急急忙忙洗漱完畢跑到宿舍樓下的時候，他正手捧著兩杯奶茶在那里等著，看到我出來，遞給我一杯。
我心里就樂呵了，今天這待遇不錯啊，嘴里卻抱怨道：“干嘛這么早就起來？我還能再睡一會兒呢。”
“小姐，你是去找工作的，去晚了有您老人家落腳的地兒嗎？”他叼著吸管，一副‘天底下就你最白癡’的表情看著我。
我想到他是好心，就沒繼續和他抬杠，“我們在哪里吃早餐啊？”
“我已經吃過了，準備直接去坐車的。”他面無表情地繼續喝奶茶。
“那怎么不幫我帶一份啊？不吃早餐我等一下又會犯低血糖的。”我埋怨地說。
他像變戲法一樣忽然從大衣袖子里拿出一袋肉包子遞給我。
咦，原來帶了啊，帶了也不早說，害我差點以為自己要餓肚子。
“謝謝。”看到吃的，我瞬間眉開眼笑，示意他幫我把奶茶端著，然后大快朵頤地吃起來。
他看了眼我的吃相，忍不住嘖嘖地嘆了口氣：“一去不回啊……”
我沒太聽明白，疑惑地問了一句：“什么？”
“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他說完，邊跑邊哈哈大笑起來。
我追過去一個掃堂腿：“去死！”
反反復復在各大高校連續跑了快一個星期，還是沒有什么結果，我不禁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懷疑，同時也真心感覺累。剛從理工大今天的最后一家招聘單位筆試現場出來，已經快6點了，華年看我一路都神情懨懨的樣子，也沒問我結果怎么樣，只說：“想吃點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雖然很感念他的體貼沒問，但仍然有氣無力地說：“隨你，我不餓。”
“是嗎？現在不餓，然后晚上回去再狂吃一氣？難怪你長成這樣！”這個前一秒還讓我差點感恩戴德的人，后一秒就讓我想到一句話：狗改不了吃屎！
“兄弟，我已經夠慘了，你就不要再打擊我了吧。”我慘兮兮地說，少了平時的銳氣。
他這才呵呵笑了兩聲。走了幾步路，忽然又開口道：“還記得之前我簽恒海時除你之外的另外一個女生么？”
我開始沒反應過來，慢慢想到是誰，于是疑惑地問：“記得啊，她怎么了？”她怎么了也不關我們什么事啊，華年這問題古怪的很。
“她也簽恒海了。”
我聽到這個消息，一時有點錯愕，他們不是不要女的么？
“難道說，她找了關系？”
華年瞅了我一眼：“是啊，找了很好的一個關系，她一個男同學簽了，然后跟恒海招聘主管說那女生是他女朋友，然后別人就同意簽她了。”
居然還可以這樣？我頓時覺得很無語，“早知道……”
“早知道我也跟他們說你是我女朋友了。”華年順嘴說出這樣一句話，我后面想說的話，也就不用說出口了。
“唉，”我嘆了口氣，“其實就算這樣他們錄取了我，我也會覺得很不甘心，總覺得很憋屈啊，你認為呢？”
他瞟了我一眼：“要在社會上生存，憋屈的事情多了，你有那么多精力去計較？”
這不是我第一次聽華年提起社會的現狀和生存的無奈，然而卻從沒有哪一次的感受像此時這樣清晰，清晰的疲憊，清晰的鈍痛，卻又無從說起。
華年在說完這句話后，也選擇了沉默。我們兩個人并肩走在理工大靜謐的校園里，中間隔著不到1米的距離，旁人看來，也許會認為是一對正在漫步的情侶，誰能知道，此時我們倆的心中，壓根想的就不是什么風花雪月，而是我們尚且還不熟悉的社會和人生呢？
一路走到了公交車站，上車后選了最后面一排靠窗的位子，華年坐到我的旁邊，說了半個小時以來第一句話，“今天車上人很少啊？”
我這才從紛雜的思緒中走出來，抬頭掃了一眼，是啊，平時這個點坐車的人不是爆滿？今天怎么才稀稀拉拉不到10個人？
“哎，不要想了，順其自然，你之前不也說了機會很多嗎？像我這樣每次都靠抄你的答案才能順利畢業的人都有單位要，你怎么可能找不到工作？最好的都在最后，相信我。”他信誓旦旦地看著我說，眼里的火苗一竄一竄的，充滿燃情斗志。
我不確定地問：“是嗎？”
“當然。”他斬釘截鐵地回答道，“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找到滿意的工作，怎么樣，滿意吧？”
也許是被他的情緒感染，我漸漸把剛才那些讓人倍感壓抑的現實問題拋到腦后，“你自己說的啊，我可沒有強迫你哦，說話要算數。”我笑著說。
他撞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就說吧，你還是笑起來比較好看。要是一直垮著個臉，本少年的超高回頭率都要大打折扣了。”
我反應神速地呸了他一口，“人心不古世風日下，不知廉恥啊！”
我們倆又像平時一樣互相擠兌七扯八拉地閑聊起來，說到散伙飯，說到畢業照，說到第一份工資，忽然又對生活充滿了期待。
窗外有晚風吹進來，卻并不很冷，華燈初上的H城，美得很是炫目，我看著路上一閃而過的風景和行人，聽著華年絮絮叨叨很是溫暖的聲音，突然間有個不切實際的念想，我想，要是能夠一直聽著身邊這個人像現在這樣講話，腳下這輛車能夠一直開下去，這條回家的路永遠沒有盡頭，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