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雖然已經不再對能夠和華年在一起抱什么期望,可是我想到那一個吻,還是特別希望天快點亮,天亮了他就會和我一起去車站,陪我到新公司報道,然后跟我一起在那個陌生的小城玩上兩天,我自動地忽略了后面的離別,這個時候,我只要能夠還在他身邊待兩天就好。這兩天,我不用再壓抑自己的感情,我要在那個沒有人認得我們的地方,大方地牽他的手,大方地挽他的胳膊,雖然,他已經不喜歡我了,可是他也不討厭我,肯定是不會拒絕的,我自己在心里信誓旦旦地想。
7點鐘過后,果然接到華年的的電話,說已經走到我們宿舍樓下了,讓我下來。于是小蠻和蚊子就幫我拎著東西送到樓下,一個一個跟我擁抱告別,沒見到舒宜,我倒省了事兒。
“好好照顧自己啊,到了就給我打電話。”蚊子淚眼汪汪地看著我說。
“放心吧,第一個給你打電話。”我拍了拍她的臉。
“那我呢?”小蠻假裝不樂意地勒著我的脖子。
我呵呵笑著馬上說道:“第二個電話就是打給你啦。”
她于是裝模作樣地點點頭說:“嗯,這還差不多。對了,華年,你一路上要好好照顧瑟瑟啊,掉根汗毛就拿你是問。”
華年扯了扯背上松垮垮的包,一臉笑意地說:“保證完成任務。”
我們叫了一輛出租車到漢口火車站,華年幫我把行李托運后,跟我一起在候車廳里面等。本來剛開始好好的,可中途去了一趟廁所后,回來就有點神不守舍的,總感覺好像要跟我說點什么,卻一直沒有說。我奇怪地問他:“你怎么了?”
他不自然地笑笑:“沒什么。”
“沒什么你在這里坐立不安的。”
他拍了一下我的頭:“女孩子,太聰明了不好。”
“那就是有什么咯?”
“真要我說?”他猶豫了一下。
“嗯,你說啊。”
“這可是你要我說的哈。”
“是的,你快說吧。”我催促道。
“剛才,剛才條子忽然給我打電話,說他的畢業證掉到宿舍里了,他現在正在往武昌火車站趕的路上,來不及掉頭,讓我給他送過去。”華年一臉抱歉地說。
“阿星和小胖他們都沒空嗎?”我問。
“他們兩個兔崽子昨天都沒回去呢,打電話也不接,現在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我哦了一聲,心想我們還有一個小時才上火車,這個火車站離學校也就20分鐘的路程,如果條子走的不遠,給他送過去了再轉來興許還來的及,于是對華年說:“條子走到哪里了?要不你先給他送過去吧,不然他該著急了。”
“那我要是來不及轉回來呢?”
“那,那你就把票退了吧,反正行李已經郵寄了,我一個人空手坐車應該沒問題的。”我雖然心里一百個不愿意,但是事情好歹也要分個輕重緩急,這種時候,還是識大體的好。
華年摸摸我的頭說:“嗯,那我就先回去,如果今天趕不上這趟車,明天我再坐過去找你,答應過要陪你玩兩天的,一定會辦到。”
我聽到他這么說,不免開心了一些,點點頭讓他快回去,他看了我一眼,轉身就跑出了候車大廳。
在車站百無聊賴地等了50分鐘,居然還不讓我們檢票,我心里想著,這車晚點了,果然,到整點的時候,廣播開始播報火車晚點30分鐘,我一邊抱怨一邊想著,也許華年能趕得上車了。打他的電話,占線,我想他大約一路在跟條子聯系,于是又老老實實坐在位子上等。
工作人員終于開始檢票,我一邊跟著人群往里頭走一邊回頭看,根本就沒有華年的影子,唉,這孩子今天是趕不上了。
上了車在位子上坐好,我準備給華年發一條短信,告訴他我已經安全上車了,不要擔心。結果手一滑,手機掉到過道那邊,我跑過去撿起來,一抬頭看見對面的站臺上赫赫然站著兩個人,一個是舒宜,一個,正是說去給條子送畢業證的華年。
我已經不知道該有什么樣的感覺了,火車啟動的時候突然晃蕩了兩下,我一個趔趄沒站穩跌倒在走道了,旁邊一個大叔好心地扶了我一把,關切地問:“小姑娘,沒事吧?”
我拍拍手上的灰,揉了揉眼睛,笑著連連說:“沒事沒事,謝謝謝謝。”
那大叔估計被我臉上比哭還難看的表情嚇到了,只說了一句‘快坐下吧’就把頭扭到看著窗外,不再理我。
我忍不住又瞟了窗外一眼,那兩個人還站在那里,男的帥女的靚,真是一道美麗的風景啊,我在心里感嘆,這樣般配的兩個人不在一起,簡直就是浪費。
不知道睡了多久,火車終于到站,我從行李托運處領了行李,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打到一輛車,來到新公司的大門口時,看到那條街道破敗的景象,忽然有種欲哭無淚的痛苦。
灰蒙蒙的這個城市,像極了此時我灰蒙蒙的心,因為正好是星期天,也沒有什么人上班,我挎著一張臉在門衛的幫助下暫時找到職工宿舍樓最頂層的一件舊房子把行李搬進去,然后就呈大字型往臟了吧唧的木板床上一倒,兩眼一黑,昏睡過去。
被電話鈴聲吵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9點多鐘了,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摸了摸癟癟的肚子,看到是個陌生號碼,就隨手接了起來,當我聽到電話那端傳來易航熟悉的聲音時,憋了一天的心酸委屈,竟然無法控制地洶涌而出。
“喂,瑟瑟,我是易航,你在干嘛?”他笑呵呵地問。
“易航……嗚嗚嗚。”我剛喊了一句他的名字,就像迷路的小孩重新回到媽媽的懷抱一樣,除了哭,再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這一氣哭了有十來分鐘,整個過程中易航一直在講話,可我一句都沒有聽清楚,只知道我現在終于找到一個可以好好傾訴的對象,必定要把胸中這股憋屈哭出來再說。
當我終于可以抽抽搭搭地說出一兩個詞來的時候,易航才循循善誘地問:“誰欺負你了?”
我又是一悲,搖著頭說:“不想提。”
“好好,不提,那你現在在學校嗎?”
“我畢業了,今天剛來新公司報道,你不知道,這個破公司簡直不是一般的破,宿舍里居然連個電扇都沒有。”說到這里,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全身濕透了,也不知道是哭的還是熱的。
“新公司在什么地方?”
“在E城。”
“叫什么名字?”
“E城鋼鐵有限責任公司。”
“好的,你聽我說,自己先去吃點東西,我很快就出現在你面前,好嗎?”
“什么意思?你要來找我嗎?”我疑惑地問道。
“對,我現在就去買機票,正常的話,明天就可以到了。”易航聲音沉穩地說。
“真的?你不是騙我吧?”我欣喜地喊道,要知道,這個時候聽到易航這樣講,我簡直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別提多激動了。
“當然是真的,我什么時候騙過你?”他溫柔地笑著說。
我想也對,于是撒嬌似地說:“那你一定要快點啊,我現在難過死了。”
如果我知道自己的這句話竟然成了易航的催命符,當時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會說的。可是,如果什么,世界上的事情,根本就沒有那么多的如果。
第二天一直等到下午,我也沒有接到易航的電話,中間華年倒是有打電話過來,被我統統掐掉了,我克制著自己內心的憤怒,給他編了一條短信過去,說這兩天入職的事情太多,讓他先不要過來。不知道他是相信了還是怎么的,居然就真的沒有過來。我心想,他或者本來就不想過來的。
我開始有點擔心易航,撥他的電話,居然是無人接聽。難道他也是在逗我玩么?這樣在忐忑中又過了一天,手機上終于顯示易航的電話。我興奮地接起來大喊一聲:“易航,你到哪里了?”
那邊半天沒有說話,我以為他聽不見,又喊了一句:“你聽不見嗎?我一直在等你啊。”
這時,那邊終于有人開口了,卻是一把女聲,她用標準的普通話說:“你再也等不到他了。”
從那一刻開始,我的世界終于完整地坍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