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圖正沉浸在回憶當中,身后忽然傳來孔念的聲音:“父親,你站在外面做什么?”孔圖聞聲回神,才發覺天色業已微亮,想到自己居然就這樣站著想了一整夜,不由暗自苦笑。
在距離父親幾步遠的地方站定,孔念有些別扭地說道:“我就要跟著兵士們去操練啦,您……您今日就走么?”孔圖忍住笑意,微微頷首:“家中還有病患等我醫治,我一會兒便要回去了。你若有何需要,讓莫迪幫忙傳話便是。”稍一停頓,他還是忍不住開口許諾道:“我若得空,也會再來看你。”
孔圖走后,依仗著父親的威望,孔念在軍中的日子好過了許多,軍醫都蒙更是對他關照有加。
這一日,孔念又偷溜出去玩耍,經過人界的啟河岸邊,水旁一個緩緩移動的翠色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莫不是有人要尋死?這樣想著,孔念急忙飛低了些,放慢速度仔細觀察。
那人卻在一塊低矮的巖石旁邊停住,旋即坐到石上,揚起臉來迎接陽光。過了一會兒,又伸手將頭巾取下,一頭金色長發沒了束縛,自在地披散開來,孔念這時才看清楚,那竟是一位正值妙齡的人界女子。金發少女閉上眼睛沐浴著陽光,片刻之后,索性愜意地唱起歌來。
繁花似錦、流水蜿蜒、美人開懷,孔念屏息凝神,緩緩降落到少女身后的樹木頂端。少女的歌聲悠揚清亮、節奏歡快,明麗的陽光下,她的金發折射出耀目的光彩,孔念專注地聽著看著,幾乎忘了呼吸。
少女正玩得開心,忽然有人高聲呼喚:“安蘿!安蘿!”她聞聲轉頭,一位粗獷健壯的中年男子正向這邊匆匆走來。少女急忙扎好長發起身相迎,只聽男子半真半假地怒道:你這孩子,這么重要的日子還到處亂跑,我跟你媽媽可一直等著你這位小壽星回去開席呢!”
目送安蘿和男子說笑著走遠,孔念先是有些惆悵,想起她方才的模樣,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是叫安蘿么……看來,以后要常來這里碰碰運氣才行……
剛走到家門口,安蘿就聞到了陣陣撲鼻的飯菜香氣。她蹦跳著跑進門,院落中央已經支起了過節時才用的長桌,桌上擺滿了她愛吃的各色菜肴。
安蘿撲進坐在桌前靜靜等待的母親懷中撒嬌:“媽媽,做了這么多好吃的,您怎么不早點讓魯文叔叔去叫我啊,我都快餓死了……”輕撫著女兒的秀發,母親安心溫柔地叮囑道:“安蘿,今日你就滿十三歲了,以后要學著沉穩些,要像個女孩子的樣子,知道嗎?”跟在安蘿身后的魯文此時也打趣道:“就是啊,你整天大呼小叫的,看以后哪家的男孩子敢娶你?”安蘿從母親懷里抬起頭來,對魯文做了一個鬼臉:“我才不要嫁人呢,你們這些男的又臭又笨又討厭,我一點都不喜歡!”安心在女兒身上輕輕打了一下:“又在胡說了。還不快去給你魯文叔叔拿瓶酒來。”
三個人邊吃邊談,說說笑笑,一直聚到月亮初升方散。將多喝了幾杯的魯文送出門,再走進自家院落,安蘿不禁呆在了那里。
安心正倚靠在院內的紅術樹下,仰頭看著清朗的月光。她的眼神凄婉迷離,表情似悲似喜,帶著一種奇妙的、恍若心碎般的幸福。看著母親臉上的瑩瑩淚光,不知為何,安蘿忽然覺得,媽媽似乎距離自己很遠很遠,她急忙上前抱住母親:“媽媽,媽媽!您這是怎么了?您為什么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