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云梨舉步進去。
屋里采光甚好,陽光充足,并無華貴的擺設。正屋擺著一張黃花梨木鏤祥云圖案的床,天青色的帳曼用紫羅蘭色的綢帶挽起,床上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紅木桌子上有一套景泰藍杯具,一盞銀制燭臺上插著一只手腕粗的紅色蠟燭,蠟燭上刻著幾支蘭花,形態優雅。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心里頓覺郁郁,加之確實勞頓,囑咐云梨安放好行李,解下紫羅蘭綢帶,天青色的帳曼便劃拉下來,擋住了刺目的光線,自己就脫了繡花鞋子鉆上床去和衣躺下,一會兒便入夢去了。
醒來時,已是暮色四合。
我喚了一聲云梨,不見云梨回答,卻是一個陌生的女音,忙自己掀起帳曼來瞧,只見一個頭發花白的宮裝女子,點亮了銀燭臺上的紅燭,燭影閃爍不定,映在那女子蒼白而多皺紋的臉上,看著有些可怖。
我慌忙道:“你是誰?”
那女子見我探出頭來,慌忙俯下身去行禮道:“奴婢叩見小姐,小姐安好。奴婢是內務府指了來侍奉小姐飲食起居一應事務的。”
我一愣,看眼前這一女子,年過半百,竟然還留在宮中侍奉。半響方道:“嬤嬤怎么稱呼?”
“奴婢瑛姑,曾經侍奉過周太妃娘娘。自周太妃歿了以后,奴婢就一直守在這兒灑掃拾掇。”
“那為什么中午的時候不見你?”
“中午的時候,奴婢奉命去內務府取些生活用品來。”
“取生活用品?據我所知,不是內務府會把每宮每日的用度計算好送了來嗎?”
“一般的宮里就是……”瑛姑說道這,停了下來,好一會兒才說,“內務府太忙,顧不過來吧。”
我哦的應了她一聲,有道:
“就只有你一人么?”
“不是的,內務府還新指了兩個小宮女過來,現正在小廚房里幫著云梨姑娘準備晚飯呢。”
“就這么多人了?”
瑛嬤嬤頭也沒抬,只是謙恭的站在一側,語氣平淡,毫不含糊,道:“沒有了。”
我冷哼一聲,方才薛妃娘娘還讓安得祿讓內務府指派多幾個奴才過來,現在倒好,一個老,兩個小,只怕也指望不上她們什么吧。
驀地抬眼望著眼前的這位嬤嬤,年齡雖是大,卻是神智清明,思路清晰,手腳靈便,態度恭謹謙和。不禁有些愕然,心里倒是有一絲的喜歡。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瑛嬤嬤半生在宮中浮沉,自有別人不可及之處,他日或許還是我可以信賴仰仗之人呢。
于是我伸手往頭上取下一根凝翠鑲寶如意簪,恭敬的遞給她道:“能見便是緣了。小小見面禮,不成敬意,還請嬤嬤笑納了。”
她恭敬的緊退幾步,道:“小姐這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怎好受此重禮?”
我淺然一笑,抬頭目光悠然穿過敞開的雕花窗欞望出去,天色已暗,視線不過幾丈遠,黯然的垂下眼瞼道:“嬤嬤有所不知,蕊兒自小離家清修,父母俱不在身邊,少有人疼愛,如今又奉命入宮來,家中親人更是難有重逢之日。嬤嬤年如蕊兒的長輩,蕊兒只是當嬤嬤如長輩般敬愛。蕊兒也希望,嬤嬤能把蕊兒,當成是自家小輩般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