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親見我們兩個這般,感慨道:“若這兩個孩子有幸結為連理,也算是一樁美事啊,只是怕我們家濬兒難有這般好的福氣……”
他說著總是滿臉郁郁神色,眼里噙著淚花。
堂堂一個吏部尚書,曾經仗劍鐵馬的杜安淳,論及他的孩兒,也是會觸動心里最柔弱的那一部分。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濬哥哥有一雙靈巧的手,尤其擅長繪畫和制作各種精致的物件。小時候的我極其貪玩,那一日春光明媚宛若金子般灑下來,處處啼鶯,百花爭艷,我總是嚷嚷著要到郊外的野地上放紙鳶,母親不允許,生怕再放縱一下我就會變的像是山野里的野丫頭一般粗魯,遂收起和緩的臉色嚴肅的盯著我說:“不許!”
我就是不依,依舊扯著母親的衣袖央求。
母親把頭扭到一邊,不理我。
正當鬧著的時候,忽聽濬哥哥溫柔的聲音:“我們的寧兒不會撒潑的,府里也是寬闊,濬哥哥陪寧兒在府里也可以放紙鳶,如何?”
我扭頭看見是他,狠狠的瞪他一眼,嘴邊卻不由自主的漫開笑容來,半撒嬌半央求道:“那濬哥哥可會親手做了紙鳶送我?我會乖乖的呆在府里放的。”
其實我最聽濬哥哥的話了。
我從來就不忍心逆他的意,傷他的心。
濬哥哥聽我如此說,朗朗一聲笑上來,俊俏的臉上像一朵白蓮花悠然綻放,讓人又憐又愛。不料緊隨而來的是他不止的咳嗽,只咳得臉色漲紅,淚光點點,腰也支不起來。
我看著心疼的很,一邊乖乖巧巧的跑到他的身后學著姨娘的樣子輕輕的幫他撫背,一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著:“濬哥哥別咳嗽,寧兒什么都不要了,寧兒什么都不要了……”
好一會兒,濬哥哥才勉強支起身體,斜倚在軟榻上,慘白的臉上凝一絲溫柔的笑,望著我憐惜的說:“寧兒不哭,濬哥哥沒事的。”說著揚手幫我拭去淚痕,目光一側,隨從的小廝便會意,告辭了出去,只一盞茶的功夫,便取了一個巨大的大鵬展翅的紙鳶送了過來。
濬哥哥親手把紙鳶交到我手上,笑笑道:“知道寧兒喜歡紙鳶,正值春光燦爛,春風和煦,寧兒必定會想著要放紙鳶的,幾日前濬哥哥就備好了,只是方才隨父親過府來的匆忙,一時忘了而已。”
我欣喜若狂,道:“知我者莫若濬哥哥也。”又向一旁寧靜坐著的母親擠了個鬼臉,才笑嘻嘻的接過這只紙鳶細細瞧,這紙鳶用削的細細的竹篾支起的薄如絹絲的白色宣紙上精心繪上了大鵬金色的羽翅,爍爍明目,栩栩如生。
古人曾這樣贊頌過大鵬:“志存天地,不屑唐庭。鸴鳩仰笑,尺鷃所輕。超世高逝,莫知其情。”
我凝眸望向孱弱不堪的濬哥哥。
從不曾想過我的病怏怏的濬哥哥,竟然是有此豪情壯志的,不免對他刮目相看。
往日里對他更多的是憐憫,而今則生出許多的欽佩之情來。
“金鵬展翅,搏擊風云,遨游長空,勇往直前。寧兒可喜歡?”濬哥哥目光里充滿了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