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些煩躁,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蕩秋千,順手扯一把竹葉,一點一點的撕成條,而后往前拋去,幽幽的望著這些小條條慢慢的墜落在地。
簫音越來越真切,先前的曲調畢了,換成柳永的《蝶戀花》,幽咽成音,纏纏綿綿,似乎就在近旁似的。回轉身去四下張望,卻是不見人影。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欄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我低頭理好鬢角零落的發絲,輕輕蕩著秋千,忍不住跟著遠方的簫音輕聲和著。簫音越發近了,驟然抬頭望去,竟然是一襲白衣翩翩宛若流云。
我嚇的慌忙從秋千上跳下來,竟然一個不小心撲在地上,直覺掌上吃吃的疼,湊近了細察,一粒一粒的小沙子猶自黏在掌間。掙扎著想要站起來,膝蓋上也是一陣一陣吃吃的疼。
那白衣人已經亮麗的站在我的面前,借著幽暗星輝,面目輪廓依稀可辨,英姿颯颯,想來不過二十出頭。他卻也不急著來扶我一把,只把一竿墨綠的翠玉長簫別入腰間,笑吟吟的向我伸出手來,道:“那日從高高的樹杈上下來,小姐尚且都沒有受傷,怎么這小小的秋千,竟然就難倒小姐了嗎?”
又是這個白衣人!
我并不去扶他伸向我的手,猶自掙扎著站起身,正想屈膝行禮退下,不料膝蓋不受力,一屈膝便整個兒跌落下去。
那個人見狀,蹲在我的面前,哈哈大笑起來,他的牙齒宛若天上的星星璀璨,道:“小姐,這次恐怕逃不了了。”
我故作驚訝,道:“深宮大院,怎容得你胡來!我是凌家三小姐凌落蕊,不管你是誰,不許污了我的清名之聲!”
說著從頭上拔下一根銀釵,寒光閃閃的對準了他。
他沒料到我的反應竟然這么大,冷不防退后了幾步,神色驟然暗了下去。好一會兒,臉上的又漾起連連笑意,道:“凌家三小姐可是讀《女訓》、《內戒》長大的,性子如此之烈?”
既然起不來身,我干脆席地盤坐著,雙手胸前合掌,道:“小女是伴我佛長大,讀的是《佛說菩薩內戒經》。”
“我佛慈悲,既然是伴佛長大,當該心腸慈悲,渡世為懷,何以要利器畢現?”
我被他這么說來,竟然一時語塞,不知如何是好。
“小姐太清高自傲了,得磨一磨性子。”那白衣人說著。
“非我清高自傲。”我反駁道:“只是女子名聲節氣自當比性命重要,沒了名聲節氣,不過就是行尸走肉罷了。”
“那么小姐入宮來所謂何事?”
“只因天子傳召。”
“不渴求榮華富貴?”
我冷冷一笑,道: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
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
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一切皆了了,榮華富貴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