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伯傾四海,霹靂九裂長空。
天垂地暗,云撕雨斜。須臾,那平闊的山頂上便積水沒脛,整個太虛山好像都淹在了這場暴雨之中。
此時,燭陰蟒盤正在一塊巨石上,其身蜿蜒百十丈,有沖霄之勢,雖獅虎之類亦難及其威勢。其角晶瑩如玉,鋒利如刀,劃破天際;其目慘碧如燈,明亮如星,光耀南天。燭陰蟒血盆巨張,怒目朝天,其勢欺天,每作長嘶,隱有龍吟之聲。白齒相扣,鳴若金屬交擊,尋常刀劍怎及它鋒利;紅信吞吐,舞若長鞭飛揚,多少人畜將它染紅?這燭陰蟒若非天上煞神座下的惡獸,定是九幽地府逃脫的妖魔。
呂瑩趕來太虛山,原本只想印證一下自己的劍法,順便再幫獨孤風一個小忙,誰料竟會碰到這樣一條可怕的大怪物。哪有少女不怕蛇的,呂瑩自然也不例外;她雖可在三兩招之間擺平一個比她高兩個頭的彪形大漢,但一條小小的白花蛇就能把她嚇得花容失色,更何況是這條惡龍般的燭陰巨蟒呢?呂瑩見了燭陰蟒,心中雖十分害怕,卻也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她緊握手中的寶劍,腳下不自覺地朝獨孤風那邊靠近。
“哈…哈…哈……”祝侯烽大笑三聲,這雖是為了給自己壯膽,但笑聲中滿是豪氣。
祝侯烽大聲喝道:“你這畜生終于出來了,我‘南天火神’今日就收你當坐騎!”聲音極具威嚴。
祝侯烽言畢,便飛身翻掌,一躍而至燭陰蟒的背后,隨即猛地一掌揮出,瞧準了燭陰蟒的七寸之處,一掌狠狠拍下。這一招兔起鶻落、干凈利落,大有名家風范。祝侯烽這一掌出手極快,且蘊勁極強,正是他“金烏神掌”的精髓。若沒有李玄那般爐火純青的功力,也難以接下這一掌;若沒有獨孤風那樣快如脫兔飛貓一般的身手,也難以避開這一招。
祝侯烽出手又快又狠,豈料那看似笨拙的燭陰巨蟒行動起來竟比他更快更狠!祝侯烽的掌風剛一激出,那燭陰蟒便閃電般地回頭。祝侯烽只覺一陣腥風撲面,雙目一花,一條比他眼珠更紅的蛇信便到了他面前。
二月楓與獨孤風見狀大驚,二人齊地出掌,合力將眼前的一塊巨石擲向那燭陰巨蟒。
燭陰蟒一聲怒吼,閃電般搖起蟒尾,蟒首毫不放松,依然朝祝侯烽咬去。那蟒尾有如鐵鞭,藏萬鈞之力。蟒尾一碰著巨石,巨石立刻便碎成了粉末,石末在暴雨中混成了泥水,又落將下來。
燭陰蟒之力果然可勝百牛十虎。可畜生畢竟還是畜生,不及人智。它哪知道那二月楓與獨孤風俱是暗器高手,能發連珠飛石。第一塊巨石剛被燭陰蟒拍碎,第二塊巨石又至。
燭陰蟒一聲哀嚎,那塊巨石已擊中了蟒腹。一則是二月楓與獨孤風出手相助,二則也虧得祝侯烽功力精深,就這么緩了一緩,祝侯烽早運起十二成的功力,飛身逃了回來。
祝侯烽稍定了定神,便指著燭陰蟒罵道:“你這妨主的畜生,竟敢傷你主人!”祝侯烽低頭看時,見自己身披的袍子已被燭陰蟒咬下大半。他想起剛才的驚險經歷,不禁又驚出一身冷汗來。
獨孤風看祝侯烽時,嚇了一跳。只見祝侯烽雙目圓睜,他的眼珠竟是紅色的!最可怕的是,祝侯烽的臉上竟搭下一張皮來!而他的銀頭發、白胡須都已變成了紅色。
二月楓走到祝侯烽面前,轉頭對獨孤風道:“小兄弟,方才多謝你出手相助!想不到,咱們倆素昧平生,一起出手時竟能這般默契!噢,你別著急,我四師兄的臉不是被那畜生咬壞的;這就是他的廬山真面,火眼赤須!江湖人稱‘赤發靈官’,又喚作‘南天火神’。”
祝侯烽聽后,一捋面孔,將那人皮面具撕了下來,現出一張清癯瘦削的臉來。其貌雖不驚人,但他那對紅色的眸子卻精光四射,顯是內力極深之人。
暴雨傾盆。不知是雨幕遮住了燭陰蟒的耳目,還是水霧蓋住了獨孤風他們身上的氣味,亦或是那不停擊打的暴雨干擾了燭陰蟒的觸覺,只見燭陰蟒有如發狂一般,不停地在原地打轉長嘶,好像并未發現獨孤風他們。蟒身到處,巨石立碎。如此惡蟒怪物,便是那不世豪俠李玄見了,也定會為之心驚。
二月楓對祝侯烽道:“師父說這畜生兇猛無敵,有千牛萬虎之力,看來果然沒錯!咱們既與它沒有仇怨,不若放它一馬。四師兄,您看如何?”
祝侯烽怒道:“不行!以前沒有仇怨,可現在有了!今日我定要收服這畜生,教它當我的坐騎!”這祝侯烽說話沒頭沒尾,他說的“仇怨”是指燭陰蟒咬破他衣裳一事。
呂瑩是聰慧老實、沒有心機的少女,她哪知道,祝侯烽之前所說的燭陰蟒食其驢一事乃是戲言。呂瑩的武學造詣已然不凡,她如何看不出那祝侯烽根本就不是燭陰蟒的對手。她心地善良,不忍見這沖動的“老漢”命喪蟒口,便道:“燭陰蟒吃了您的坐騎,我愿替它賠給您。前輩您還是別去收服它了。”
誰知那祝侯烽不知好歹,聽后竟道:“什么‘收服’不‘收服’的?小姑娘,你當我是法海呀!老子告訴你,老子今天還就要降服了這大蟒蛇!老子可不是為了維護什么武林和平、天下太平的,也不是為了給那倒霉的小毛驢報仇,就因為老子好玩,要捉條蛇來當坐騎!老子做事,就是天王老子也不敢管,你一個小姑娘竟敢在我面前多嘴多舌的!還有,小姑娘你別太輕信他人,那條小毛驢是我自己煮了吃的,跟那大笨蛇無關。”
呂瑩好心勸告,反倒得了一頓惡言數落,不免傷心。
“她不忍見你命喪蟒口,這才好言相勸,你不知好歹也就算了,何必惡語相向!”這聲音用腹語傳出,不知是何人所說。
祝侯烽聽后,看了看四周,不見有人。他也暗運內勁,用腹語傳音道:“老子說話向來如此!你又是什么人,竟敢教訓老子!你一說話,我便能知曉你的功力。小子,你的內勁雖不錯,可跟我比起來就差得遠了,我勸你還是不要亂管閑事的好!”祝侯烽的內力跟對方相比,確實勝出一籌。可祝侯烽心中也有些擔心,因為以他的功力,竟然還聽不出對方何時出現、身在何處;輕功如此高明的對手,出手究竟有多快,祝侯烽也拿不準。
“你可以聽出我的功力,我也能聽出在我們上山的時候,是你在假扮火神,戲弄我們。”這一次,大家清楚地聽見,聲音是從獨孤風的嘴里發出的。呂瑩聞得獨孤風為她爭辯,竟能道出她的心思,心里別提多高興了。
祝侯烽佯怒道:“你這傻小子!明知道老子綽號‘南天火神’!這樣你都猜不到剛才是誰在戲弄你們!叫你不要總相信別人都是好人!胡亂栽贓是不對,可你也不能等到罪犯親口承認自己罪行呀。傻子都能猜出的事,你卻要等我親口承認,才能曉得是我在裝神弄鬼,真笨!不過,臭小子,我戲耍你可以,但你竟然也敢用腹語假裝高手來戲弄我!”
呂瑩回道:“各人行事不同,人們憑什么去胡亂猜疑別人?你戲弄人家,是你不對,你不對是你自己的事。他以君子之心度人,他可不會因為小人的行事而胡亂猜疑。還有,你罵別人傻,前輩,您方才可猜到那用腹語傳音的高手是誰了么?”
二月楓清楚他四師兄忽正忽邪的性格和火爆的脾氣,他見祝侯烽的臉都氣得紅了,忙出來打圓場道:“四師兄,我與您打一個賭如何?”
祝侯烽正在氣頭上,怒道:“打賭?你當我是那個賤老八呀!這小子自稱是什么‘妙手賭王’。這個鬼東西,下毒還真有兩下子,他‘辣手毒王’的稱號也是當之無愧。可說到賭,他是逢賭必輸,我看他應該叫‘爛手賭王八’才對。我不賭!”
二月楓依然笑著說道:“那我變個戲法給您看,總行了吧?”
祝侯烽這才收起臉色,問道:“什么戲法?”
二月楓道:“我可以拔下燭陰蟒的牙齒。”
此話一出,祝侯烽大驚,獨孤風與呂瑩又驚又喜。
祝侯烽又怒道:“不行!你拔下我坐騎的牙齒,豈不是便宜了他們倆!”
二月楓笑道:“牙齒沒了還可以再長,朋友走了可就再難找尋了。我看他們倆的人品武功俱是絕佳,值得一交!還有,剛才這位小兄弟飛石打蟒,替您教訓了那條畜生。咱們也要先送他一顆牙齒,以輕禮相報。”
祝侯烽火氣雖大,倒也并非蠻不講理之人。他再次回想起方才大戰燭陰蟒時的驚險之狀,又聽說適才用飛石退巨蟒的人竟是獨孤風,不由得心生感激,說道:“那好吧,我也想看看,老七你要用什么手段來拔下我坐騎的牙齒。”
二月楓將手中的鳥籠托到祝侯烽面前,神秘地說道:“就是這個!”
祝侯烽看了看那能發出金鐵交鳴之聲的鳥籠,疑道:“就是這個?憑一個破鳥籠,就能取下我坐騎的鐵齒來?”
畢竟不知這個天下第一的暗器高手二月楓要如何拔下燭陰蟒的牙齒來?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