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萬兩!”
“三十萬兩!”
……
“五十萬兩!”
“一百萬兩!”花間酒樓內,一個臉戴龍面具的少年朗聲喊道。此人坐如龍盤,聲若龍吟,扇搖時有掌星辰之勢,足跨處有踏江河之威,自有一股凌駕于萬人之上的貴氣,便是那不可一世、丈二金剛般的云里峰到了他面前,也立刻就要成為那“三寸丁谷樹皮”。
眾人無聲。
“一百萬兩!”聲音清甜而有威嚴,卻是個女子的聲音。眾人循聲望去,喊價之人正是一被花蝴蝶當做商品拍賣的少女。這少女端莊秀麗,容貌甚美,有如牡丹,骨子里自有一股富貴氣,足教許多男子側目,她這份大家閨秀的雍容氣度是旁人怎么也學不來的。花蝴蝶雖也貌美,其容貌不見得就比她遜色,可不知怎么的,那花蝴蝶在她身旁之時,就好像突然變成了朝鳳的燕雀。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京城首善趙員外的獨女趙小姐,她上次被采?花蜂擄來,一直關在花蝴蝶的院子里,直到現在。
“這么著急!你是答應了?哈、哈、哈、哈……果然是天姿國色!”那臉戴龍面具的少年朗聲笑道。
“一百萬兩黃金。”趙小姐端坐樓頭,眼也不抬,淡淡地說道。
那龍面少年聽了一怔,隨即又笑道:“美人兒,你這是要買自己,還是想賣自己呀?啊?哈、哈、哈、哈……”
趙小姐也不去瞧他,淡然說道:“我身子是我父母給的。你要買,還沒有這個資格。”
那龍面少年一驚,怒道:“你說什么?”一時雷霆震九霄。
趙小姐也嗔道:“你不配!哼!”如此美貌的少女使起小性兒來,不禁讓人大生憐香之心。
那花蝴蝶一襲花衣,以黑巾罩面,站立一旁。她見此情形,趕忙上前打圓場道:“哎呀!趙公子,您息怒!您看,這……”
“趙公子?”一赤須赤發的中年漢子如火一般沖進花間酒樓的大廳,聲若洪鐘,笑道,“上個月不還是什么‘蟲少爺’嗎?怎么一下子又改姓了?你到底是要跟誰姓啊?哈哈,要不老子吃點虧,收個龜兒子,你干脆就跟我姓‘祝’好了!也免得你老把姓氏換來換去,讓你老子心煩!啊哈、哈、哈、哈……”這人不是“南天火神”祝侯烽是誰!
“大膽!”那龍面少年暴怒道。
祝侯烽聞言,竟然心中一凜。他實在想不通,那一刻,久經風浪的自己為何竟會被那龍面少年吼聲之威勢所嚇倒!
“龍少爺!喔!不!趙公子,您……”花蝴蝶急忙要代祝侯烽致歉,她好像對那龍面少年極其畏懼。
那龍面少年的周圍站著四個大漢。前面兩個,一個戴著鷹面具,一個戴著狗面具;后面兩個,則都是戴著沒有上色的白面具。這四人站如山岳,一個個竟比祝侯烽還要有宗師風范,瞧其派頭,也絕非等閑之輩,必都是大有來頭的人物。仆人尚且如此,更何況主人了!
“掌嘴!”那龍面少年怒令道。
只見黑影一閃,那鷹面漢子便到了祝侯烽的面前,他五指有如鐵杵,以開山之勢朝著祝侯烽的那張紅臉拍去。祝侯烽可是大行家,瞧了這一手,便知道那鷹面漢子乃是絕頂高手,其功力恐怕不在自己之下。不等祝侯烽動手,一兩鬢斑白的綠衣人早已飛身而起,有若細水出云,他一出手,便抓住了那鷹面漢子的手腕。不管鷹面漢子如何使勁掙扎,他那渾身的力氣只如泥牛入海,手腕也好似被凍住了一般,動彈不得半分。那綠衣高手不是別人,正是祝侯烽的二師兄——“北海蛟龍”洛伯灃。
洛伯灃緩緩松開了手,語重心長地說道:“得饒人處且讓人!大家都是練武的,出手何必這般狠毒啊?”
祝侯烽雙掌朱紅,他一肚子火起,本想上前動手,聽了他二師兄的話,也只得作罷。祝侯烽不動手了,那鷹面漢子可不服洛伯灃,他一揮鷹爪,勢若搏兔,雙爪分攻洛伯灃上下兩路;他那一路鷹爪功使將出來,動作精準,迅捷有力,出招狠到了極點,便是那鷹爪門的掌門,爪功恐怕也不過如此。一旁的“蒼溟金鰲”洛仲沨見了,有意要在他哥哥洛伯灃的面前賣個好兒,他也不懼那鷹面漢子的鷹爪功,只見洛仲沨身形如流水,腳尖一點,身子便游魚般地滑向那鷹面漢子。其手段既高,動作又優美瀟灑,一出手便贏得了一片喝彩;洛伯灃在旁見了,也不禁含笑點頭。那鷹面漢子出招狠毒剛猛,招招皆是殺招,他每出一招都欲將對手置于死地;洛仲沨的出手則輕柔如水,恰好以柔克剛,他動作七虛三實,教那鷹面漢子接招很是吃力。洛伯灃看他們過了幾招,便不再擔心,他清楚,以洛仲沨的手段,縱然不勝,也絕不至落敗,那鷹面漢子是傷不得他弟弟的。
那龍面少年座下的狗面漢子也要爭功,只見他雙腳有如四蹄,飛一般地跑至祝侯烽跟前,接著雙拳化四手,分朝祝侯烽的左右兩頰打去。那狗面漢子忠心可嘉,一心要替自己主人去掌祝侯烽的嘴,出手雖又快又準又狠,卻犯了一個大忌,高手對決,他居然令自己全身的空門大露,四處皆是破綻!祝侯烽是何等的高手,他也不高興去接那四個拳影,只是猛地一抬腿,一腳狠狠踢在那狗面漢子的肚皮上,將狗面漢子又踢回到了龍面少年的跟前。也不見龍面少年身后的兩名高手如何動作,那龍面少年的椅子忽就后退了一尺,狗面漢子正好就重重地摔在了他的腳下。
“打敗他!”那龍面少年厲聲喝道,聲音中滿是威嚴。
那狗面漢子聞言立即起身,不顧身上的疼痛,也不撣掉衣上的灰塵,擺了個架勢,忽地手腳并用,如瘋狗一般沖向祝侯烽。此番出手,狗面漢子再也不似先前那般好像完全沒有打斗經驗了,祝侯烽剛才也瞧走了眼,那狗面漢子出手攻守兼備,拳腳合一,竟是個內外兼修的絕頂高手!祝侯烽瞧了他這一番的架勢,當下也不敢怠慢,一出手便連消帶打,化解了狗面漢子的攻勢。那狗面漢子的招式都是純剛純猛的路數,而祝侯烽隨機應變,早收了他那純陽的掌法,用的卻是道教另一套最基本的陰柔拳術,正好克制對方的“狗拳”。過了幾招,祝侯烽發現那狗面漢子的招數雖精妙無比,內力也強,可他使用不得法,打出來也就那么回事兒,好好的功夫在他用來,便大打了折扣。祝侯烽又仗著自己功力精深,不覺便露出了他那散漫的性子來,出拳也不按章法了,隨意地東打一拳,西揮一掌;可祝侯烽越是這樣,那狗面漢子就越難招架,還不時地出丑,引得滿堂哄笑。虧得那狗面漢子功夫底子極深,內力又渾厚,否則換了旁人,早就要給祝侯烽打趴下了。
再看那洛仲沨,他與鷹面漢子戰到三十回合之后,那鷹面漢子愈打愈是急躁。待得他二人戰過五十回合,洛仲沨已漸漸占了上風。一旁的眾人紛紛自覺地挪開桌椅,主動搭出了一座擂臺來,之后他們便捧著果盤瓜子,邊吃邊津津有味地看著這兩場好戲,叫喝聲中,有幾個會家子還要不時地說道一番。花蝴蝶可急壞了,想勸又勸不住,只好任由他們去了。
就在他們打斗之時,獨孤風一眼瞥見二樓欄桿處坐著的趙家小姐。獨孤風一眼便認出,這女子便是在趙牡丹失蹤之夜,他想救又沒救成的那位姑娘。當時,獨孤風敗在了“無常老爺”司徒劍鋒的催命劍下。獨孤風能一眼認出她來,倒不是獨孤風真有過目永不忘之能,只因但凡是個男的,只消見一眼那趙家小姐,看到了她那端莊絕美的容顏,之后就算是想忘也絕對忘不了的。
獨孤風的輕功幾達化境,意隨心轉,身隨意轉。獨孤風心念轉處,身子便如鵬鳥沖霄、飛龍入云,只見人影一閃,獨孤風倏忽便到了趙小姐的身旁。跟著,獨孤風凌空一指,真氣破體,沖開了趙小姐身上的穴道。
趙小姐回身一見到獨孤風,立時便紅霞映面,含羞道:“是你?又救了我一次!”
獨孤風見那趙家小姐輕移蓮步,款蹙湘裙,走到自己面前。朱唇輕啟處,獨孤風只聞得一陣蘭香撲鼻,天音入耳,不由得心中一蕩,竟沒聽清她說了些什么。那趙家小姐確實是個絕色的大美人!孟子曰:“觀于海者難為水。”獨孤風每日與上官靜兒、上官甜兒這樣的大美人相伴,更識得呂華、呂瑩這樣天下無雙的好女子,他竟還能為趙家小姐的姿容所震驚,足見那趙小姐的美貌與風姿。
那龍面少年望著獨孤風,將手一指,臉朝身后,厲聲急道:“輔龍、弼虎,快趕走那臭小子!”
只見龍面少年身后那兩名臉帶白色面具的漢子行動起來有如提線木偶、機械銅人一般,可動作奇快,只一眨眼的功夫,他們便跳到了樓上,逼向獨孤風,嚇得趙家小姐花容失色。這兩人身雖二體,心猶并生,出招配合無間,就好似一個人生了四條手、四條腿一般。這二人輕功可怕,手段更是可怕,掌力驚人,他二人各出一掌,直將獨孤風逼退了數丈;凡其掌風所到處,桌椅盡皆化為橫飛的木屑。洛伯灃見了大驚,他倒不是驚詫于那二人的掌力,只是他看出,那二人所使的,赫然是少林正宗的“金剛掌”!那二人出手如電,迅猛之極,轉眼便和獨孤風對了十余招。一旁的二月楓見了,想要上前幫忙,怎奈他三人出招之時毫無漏洞,根本插不上手;他們出手又極快,倘若有人貿然前去,恐怕反而會傷到獨孤風,因此二月楓也只好在一旁焦急地看著。洛伯灃看著那兩個漢子,發現他們每一招、每一式全都是最正宗的少林功夫,不論拳腳還是身法、步法,可說已初得了少林功夫之神髓,能有這般的武學修為,非常年苦練的正宗少林弟子不可;可他們若真是修禪的少林弟子,又怎會心甘情愿地像仆役一般隨著他人,跑到這見不得光的煙花之地來鬧事呢?他們究竟是什么人,又是如何學到這最上乘的少林功夫的?
獨孤風與那二人戰得數十回合,只覺對方身子竟似鐵打的一般!幾招下來,自己的身子骨都快被他們打得散架了,手腳又疼又麻。無奈,獨孤風只得避實就虛,若論功力之深、筋骨之強、拳腳之能,獨孤風是怎么也及不上那二人的;可要比出招之快、認招之準,那二人加一塊兒也遠遠不如獨孤風。因此那二人功夫雖深,又是兩人聯手,倒也未能占得便宜。又接了數招,獨孤風心想,自己的體力可不比那二人,倘若再這般糾纏下去,要想救出趙家小姐來,怕是無望了。
一念及此,獨孤風賣了一個破綻,跳出圈子,止住那二人道:“慢著!你們為何要與我動手?”
誰知那二人一言不發,也不理睬獨孤風,揮起四個拳頭便朝獨孤風身上送去。
獨孤風瞧了他們一眼,無奈道:“唉!得罪了!”
言畢,那二人拳風已到,獨孤風腳下御風行,早退開了丈許遠。那二人一擊未中,立出第二招。獨孤風瞧得真切,于他二人手掌將出未出之際,勁力將發未發之時,閃電般飛身至其跟前;那二人還未來得及驚愕,四條臂上已被獨孤風連點數處穴道!掌尚未出,他們那四條酸麻的手臂已無力地垂了下去。
獨孤風有如臨風玉樹,背對著那二人,瀟灑而立。待得那二人稍有動作,獨孤風的手肘立至。一連七八次,那二人竟連一招都未使出,自己反倒被獨孤風打得狼狽不堪。洛伯灃與二月楓見了獨孤風的出手,不禁對望了一眼,吃驚地說不出話來。那二人的少林功夫都已頗俱火候,而那少林武功存優舍劣,流傳了千年,別說獨孤風了,縱然是張太虛、王定乾這般武功已登峰造極的真高手,要他們一時三刻想出破解少林武功的招式來,恐怕也是不可能的。大破少林拳法,獨孤風還沒那個本事。獨孤風以快擊挫敵于招將出未出之際、力將發未發之時,這實在是門厲害之極、高明之極的武藝!當年獨孤風在蓬萊島上大敗鐵帽先生的血滴子,用的便是這門功夫。
“年輕人,你這門功夫叫什么名堂啊?只在對手拳出到一半的時候動手,在對方力氣還沒完全發出的時候制勝!”空中突然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
卻不知獨孤風能否救得出那趙家小姐,呂瑩如今又身在何方?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