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你又要給黃一鳴寄錢了？”

晚飯后，曼兒牽著女兒的手在樓下的石路上散步，女兒的問話里帶有一絲不滿。

曼兒知道，女兒對她有意見了。自從黃賀突然去世以后，他家里的重擔都壓在了黃賀女人身上，曼兒同情她，象親姐妹一樣待她和她的小麟麟一歲的寶貝兒子，可三年前的一個秋日，那女人突然領著兒子來到這座城市，她居然利用曼兒善良淳樸的天性，偷偷地將兒子放在了這里，然后自己消失了。臨走時留下一封信，內容大致如下：我將遠嫁他方，無法攜子一同進門，實在無奈，念及黃賀當年對你一往情深，拜托你收留我的兒子，教育他長大成人，我將感激不盡。

當時曼兒因為一樁生意的走眼，賠得很慘，自己與女兒都已艱難度日，再來照顧這么一個一天比一天開銷要大的男孩子，如何能夠承受得起？

曼兒考慮了兩天兩夜，她看到這個男孩確實招人疼愛，她恨這個孩子的母親的自私，但是她一想到死去的黃賀，她靜靜地盯著這個小男孩的眼睛很久，她心甘情愿地接下了這個重擔，她把他送回了上海原來就讀的學校，她定期給他郵寄生活所需的一切費用。

她無法忘記送一鳴回校的那一天。

那天沒有陽光，天色陰得厲害，云層很低，仿佛要墜下來一般，曼兒心情很復雜，她不知道這樣的做法到底是對還是錯？

她囑咐完孩子的一切之后，然后目送一鳴走進校園，可是，就在她即將轉身的剎那，她看到一群孩子圍住了一鳴，隱約聽得見其中一個說道：“哈，你還敢回來呀？我們哥幾個又沒吃沒喝了，有錢嗎？借點！”

曼兒急急地追了過去，這是一群沒有教養的孩子，她想，并氣憤地要帶他們去找校長，可是，她的眼睛定在了一個孩子身上，那孩子也睜大了驚恐的眼睛。。。。。。

“怎么還有你？麒麒？你爸爸怎么把你管教成這個樣子？！”

曼兒一個耳光搧過去，麒麒躲過，眼光帶著一股冷冷的恨意：“你又不是我親媽，有什么權利干涉我！”

曼兒氣得哆嗦成一團，她掏出手機，顫抖地找著號碼。

“得了，別費心了，我爸不知現在和哪個女人還在睡覺呢。”

這群孩子起哄大笑。

“媽媽，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又在想什么？”

“哦。”曼兒從記憶里走出來，感覺渾身乏力，仿佛經歷了一次骨節的異常松動，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媽媽你怎么了？”麟麟扶住媽媽的身子，讓她坐在小區花圃旁邊的椅子上。

“是不是又想起哥哥了？他有爸爸管著呢，你不用牽掛的，前幾天爸爸來電話說他都改了還多呢。”

“別哄媽媽了，一鳴都和我說了，你哥被學校開除好幾回了，都是你爸爸托關系，拿禮物，找學校說盡了好話才得以留下來的，唉，我一直很內疚，如果當年我不和你爸爸離婚，你哥哥也許不是這個樣子！”

“媽媽，別責怪自己，是大哥自己不爭氣，怪不得誰的！若要真怪一個也該怪爸爸，他若一心一意地對你，你怎么會選擇離婚？不離婚，大哥又怎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不許這樣講，記住，無論怎樣，爸爸永遠是爸爸，要尊重，要愛戴，懂嗎？”

麟麟點點頭，她挽著媽媽的胳膊朝居住的樓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