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解家的撤離讓本就不安穩的人心更加涌動，聽著旁的伙計說古樓那邊也出了不小的問題...獨自漫步，撩起的前襟刮在了腳邊斷開的枝椏上，鵝黃色掐絲綢緞拉破了個口子，惹得齊鐵嘴直罵自己不注意腳下。
這邊正彎下腰檢查衣角的破洞，不遠處的林子里倒傳來了簇簇的腳步聲。天已經是近晚，太陽的余暉是照不進這山坳的，只在昏黃的光線里隱約可辨認出是兩個少年，約莫十四五歲的樣子，不知在爭吵些什么，情緒頗是激動。這里離營地不遠，但也是一塊死角，不常有人經過，這便是來了興致。九門里年輕人不少，可稱得上是少年的也沒幾個，星兒已經隨著小九回了長沙，其他門想必也是有學手藝的徒弟，只是不知是哪一門。
索性繼續貓著腰湊近了些，想要聽的清楚。又暗自笑了一下，他齊鐵嘴也有做偷聽之事的時候。
離得還是遠了些，只依稀聽見什么「若不是我你早就溺死在樓里」「你甭想仗著身手好獨占，說好的摸到東西我二人對半」「你以為外家的人能輕易進去古樓么」...「閉嘴！你想讓人聽見么！」
接著就是其中一個打了另一個少年耳光，清脆的聲響倒是讓隔了長長的灌木從的齊鐵嘴聽了個真真切切。單指扶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鏡，齊鐵嘴悄悄轉了身子，疑慮悄然在心底掀起波瀾。
這兩個少年定然不是九門里的人，本看穿著也該知道的，這二人一身黑布夾襖，裘皮領子，還以為是那家寵溺的徒弟，不穿統一的裝束也無礙，聽這段話語倒是想明白了，這壓根不是九門里的伙計啊...
那這二人是何身份？此處離營地不遠，這人來人往的伙計也沒發現過有這二人，佛爺布置下的兵也未曾尋到過這二人，能自由出入九門封鎖的地段，這兩人還是頭一遭。不過聽這口氣，像是進去過那古樓，而且摸出不少好東西，只是上來時分貨出了岔子，二人才會挑這隱蔽之地說話吧...
這邊想邊是要退出去，怎知道會踩了枝椏子
這晦氣玩意兒！齊鐵嘴低聲罵了一句，剛刮破了衣服的也正是這枝樹丫。立在原地沒有動彈，好一會兒還沒有動靜，大約是他們沒聽到吧...剛想慶幸自己的運氣，直起身子想要快些離開這是非之地，只察覺脖子一涼，一柄鋒利的刀子就架在了頸動脈處，再用力一分，血濺長袍...
“你是何人？”看起來稍大一些的少年立在了面前，陰沉的表情遠不是他這個年紀應有的。
他齊鐵嘴是何人？長沙老九門的當家的，不長眼挑事兒的不少，被人拿刀子抵在脖子上卻還是頭一回。定了定神，齊鐵嘴淡笑著直了身子，剛才彎腰可讓他吃了不少苦頭，腰這會兒還酸著呢。憑借著自己比少年的身高高出不少，彎著笑眉俯視著眼前的少年，絲毫不在意匕首還架在脖子上的威脅。
“你是何人？”少年蹙了蹙眉，久等不得人回答又問了一遍。
“在下齊鐵嘴”抱拳拱了拱手，沒有因為人小而失了尊重，且不說自己的命在他們手中握著，就憑借這二人能夠出入此地，就該是他齊鐵嘴佩服的。
“長沙老九門那個？”少年帶著不確信的神色打量了下，眼前的男子雖然笑著，但卻也不失其中獨立鰲頭的氣勢，久在上位，尊卑自然有別于旁人，從骨子里透出的自信便是最好的證明。
“正是在下，怎的還有人敢冒充我齊某？”
少年略微思考了下，一招手“功岳，下來吧”
脖子一松，刀刃就從脖子上拿開，反射性的想要摸摸脖子，卻忍下了向上抬手的動作，改從腰間摘下了血色的翡翠牌子。
身后便翻出個差不多年歲的少年，手中握著的匕首還沒收進鞘，蒼白的臉上有個不太明顯的指痕，想必這就是剛在挨巴掌的少年了。
被叫做‘功岳’的少年挨近了稍年長些的少年，湊在耳邊不知說了些什么。再片刻，年長些的少年邁到跟前來“齊當家的剛才想必是聽見我二人說的話了，也知道您現在的處境吧？”
無可置否的點點頭，鏡片后的眸子里一如往常溫和，點點笑意在漸黑的林子里猶如繁星一般閃亮。“齊某自然是知道的，但你二人不會對我動手不是么？”反問的語氣里卻是篤定的口吻。
少年抱臂，微抬著下巴“為何？”
“你要對我動手那剛剛便動手了，不會留我到現在，做我們這行的都有下狠手的時候。齊某聽見了你二人爭執，但卻未有生命之憂，想必是齊某對你二人還有用”
“你當真是聰明，不錯，我二人留你是有用處”少年指了指一旁的少年“他叫張功岳，是我...弟弟，我叫張功武，叫我小武便是”
齊鐵嘴不留痕跡的挑了挑眉，又是張姓...莫不是那小哥的族人？壓下心中的疑慮“有何事相求？”
“你收我二人進你門下，對外稱是新從盤口調來的伙計，對內你不可管我二人行蹤”
嘴角一挑，彎出個好看的微弧“這不難，只是...齊某是生意人，做買賣總有互利不是？”纖長的手指摩挲著翡翠牌子，血色映襯的這周圍黑暗泛著詭異的色彩。
張功武緩緩開口“我二人可護你性命，來這幾日，我和小岳也了解不少你們九門的情況，現在人人自危，你一介商人書生，沒有好的身手，想取你而代的人不在少數，這個條件你可接受？”
“成交”沒有一絲猶豫的直接答應，他齊鐵嘴做事自然是不喜歡拖泥帶水。手一揚，便將血色的翡翠牌子拋給了面前少年。“明日你二人帶著這塊腰佩從門禁衛兵那里進來，若是有人攔著便將這腰佩示與人看，就可進來，我齊鐵嘴的帳子在哪里，瞧著帳子顏色就知曉，好找的很”
張功武接了牌子收進懷中，也不多廢話，攜著弟弟幾個踮腳便竄上了一旁的大樹，樹影中兩人身影閃爍了幾下就不知了蹤影。
齊鐵嘴想起什么似得大喊“記得穿鵝黃色的夾褂啊！”當然...也不知這二人聽到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