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奶媽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直到眼角流下最后一滴淚水,再也沒有生的氣息。
“媽……”
我的喊聲終究沒有留住奶媽,她還是走了,永遠地走了。只留下我一個人,在無助地哭泣……
格兒回來了,他的身后跟著馬大夫的兒子,馬大夫的兒子肩上還背著一個行醫(yī)的藥箱。
但是已經(jīng)太遲了。
格兒奔過來哭喊著“媽……”輕輕地搖晃著,但是無力回天。
馬大夫的兒子叫馬遠,繼承了父親的衣缽,懸壺濟世。
他來到近前,伸手把了奶媽的脈搏,然后搖頭嘆氣,他也很無奈,對我們說道:“小姐、少爺還請節(jié)哀……”
格兒姐姐也不愿相信眼前的這些,還沒有從失去爹娘的痛苦中走出,現(xiàn)在又一次經(jīng)歷了生離死別的情景,格兒姐姐忍不住抱住我痛哭起來,我也抱住姐姐任眼淚橫流。
“弟弟,你還活著,這是我這兩天知道的唯一的好消息呀,咱爹咱娘已經(jīng)不在了呀,你再也看不見我那可憐的沒有享福的爹娘了呀……”姐姐邊嗚咽邊說,哭道最后,再也沒有控制住,暈了過去……
馬大夫趕緊過來幫助我將姐姐扶正,然后掐她的人中,好一會兒格兒才漸漸蘇醒過來,馬大夫給了喂了藥后,才起身告別,對我道了保重才急匆匆地離開了。
格兒服了藥以后,情緒緩和了很多,我將她扶進旁邊的一頂帳篷,讓她躺下休息。
我對格兒說道:“姐,現(xiàn)在我們沒有哭的時間,我們一定要保重身子,準備應(yīng)付還有可能隨時到來的災(zāi)難,你如果都不想活了,我一個人就孤苦伶仃的了……”
姐姐用手絹捂著眼睛,拭去眼角的淚水,但是剛拭去舊的淚水,新的淚水又再一次涌出……
天色越來越黑了,天空也起風(fēng)了,下邳的夜再一次沉浸在陰云密布當(dāng)中。
街道上,傳來鈴鐺的聲音,然后有附近鄰居喧嚷的聲音。
“開飯了,各家各戶,男女老幼,都來領(lǐng)飯。”
這是下邳城的父母官給百姓送飯來了。
我趕緊將帳篷一角的盛飯的碗拿起,來到大街上。
很多群眾都在有秩序地排隊,沒有一個人慌亂,大家分到的食物是每人一個饅頭,全靠大家自覺報出自家的人口,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人會虛報人口數(shù)——這是在極端條件下,人性中最本性的善最真實的顯現(xiàn)。
負責(zé)分飯的是曹大哥的父親曹潤韻買辦。
曹大叔看見我眼淚嘩地就流下來了,我流著淚水緊緊地握著大叔的手說道:“大叔,沒事,曹大哥已經(jīng)安全回來了。”
曹大叔鄭重地點頭,說道:“還活著就好,還活著就好!”
旁邊的另一個差人也高興地說道:“這下好了,曹買辦著兩日一言不發(fā),心里擔(dān)心著兒子呢!”
曹大叔肯定一直在忙活給百姓準備食物,都沒有來得及回家,他當(dāng)然不知道兒子已經(jīng)回來了。
我的飯分好了,曹大叔還需要忙,臨走的時候,曹大叔看著我的腿說道:“孩子,好好保重自己呀!”
我鄭重地點頭,說道:“我知道,大叔!”
我將饅頭放在格兒的枕邊,對她說道:“姐,你先吃點東西吧,我去將奶媽安排一下。”
格兒聽說我要安排奶媽的后事,掙扎著坐起來,“我要看看奶媽最后一眼!”
我點頭,扶著她來到奶媽的那頂帳篷。
格兒將奶媽的衣服給換了一身稍微新一點的,將原來舊衣服疊好放在一邊。
眼看著奶媽的體溫從原先的溫?zé)嶙兂涩F(xiàn)在的冰冷僵硬,我的心無比地疼痛。
格兒一邊抹眼淚一邊對我說道:“當(dāng)?shù)卣饋砼R的時候,奶媽正在二樓,她為了下樓通報大家趕緊躲避,下樓的時候被從半空掉下來的一根梁柱砸到了腰部,馬遠大夫說體內(nèi)各器官已經(jīng)衰竭了,去世只是早晚的問題,眼睜睜地看著又一個親人即將離世,我還是氣球上天保佑晚來一點時間,可是這個日子還是來了。趙一,你說,我的命怎么就這么苦呢,我上輩子究竟造了什么孽,剛過上兩年好日子,我的親人又全都離我而去……”說話間眼角的淚水再一次滑落……
我找了一塊布,小心翼翼地將我的奶媽包好,活著的時候,我沒有讓奶媽過上一天舒心的日子,死了我一定讓她舒服一點。我跪在奶媽的身前道歉道:“媽,等以后日子好了,我發(fā)誓我一定將你安排到一個更加舒適的場所,可是現(xiàn)在正在危急,我連棺材都沒有地方買,請媽先委屈一下,原諒孩子的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