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陽春,媚光和風(fēng),整個大地都從冬日中蘇醒了。
云誰竟是穆葉蘇的人。云府產(chǎn)業(yè)以流水之勢流入穆家,除了云淺計謀,更多的怕是云誰暗中幫襯。
穆葉蘇到底瞞了多少?他的心,到底有多大?
無論云淺幫不幫他,只怕這云府最終都是要姓了穆。
三月的陽光啊,暖了春,寒了心。
鉛華洗去,粉衣羅裳,眉目清秀,舉止端莊。
云淺依舊是舊時的模樣,淡了眉眼的戾氣,拾了舊日的靈光。
遇到的那些人啊,一個作了土,一個化了塵。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好像依舊是一個人。他們,都似過客。但云淺知道,不是,他們不是過客。
無需悔,因為這是自己一手造就。無需悲,因為自己,要活出三個人的精彩。
閉上眼,仰起臉,撲面的風(fēng)中,有塵的眷戀,土的呼喚。
“淺兒。”
云淺回頭,對身后人一笑,盡是往日清澈靈動:“子期。”
到底是本性純良的女子,縱使因時所迫使了些手段,時過境遷,那份骨子里的清澈干凈還是存在的。
穆葉蘇上前:“聽云誰說,你要走了。”
“如今,云府沒了,云府產(chǎn)業(yè)也大多歸了你。我答應(yīng)你、答應(yīng)無忘師父的都做到了,唯獨還欠龍蝦一諾。”云淺望向千里湖方向,“我答應(yīng)過他,會回千里湖,陪他一生一世。”
“那我呢?”穆葉蘇凄愴。
“云誰說,云塵心智常人難及,但我覺你比他更甚。暗中妙棋巧局你布下多少我已不想知道。只一點,子期,莫貪心。”云淺輕嘆一聲,“無忘師父說你心中住了一只魔。只望你好自珍重吧!”
沉默良久,穆葉蘇開口:“今晚,我為你設(shè)宴餞行。”
“天示五人是我從云府帶來的。我不想他們再淪為高門走卒,讓他們隨我一起走吧。”云淺又道。
她總是為別人考慮,可對他呢?只因已夠強大,她就連最基本的關(guān)心都沒有了。她是不是以為,他不再需要這些了呢?
心里猶自惱火,穆葉蘇臉上仍是笑意溫潤:“淺兒與我還生分?這些小事,你高興就好。”
云淺點點頭,背轉(zhuǎn)過身,不再多言。
……
穆府今時不比往日,雖只一頓夜宴,但也是海味山珍數(shù)十道。
面對一桌子精致的食物,望著對面華服錦衣的男子,云淺卻忽然無比懷念相寶寺海棠花樹下那溫和謙遜的男子來了。明明是同一個人,卻又不是同一個人。到底是他人變了,還是自己看人的心變了?
許是后者吧!云淺心中虛然,端起面前金樽,將瓊漿一口飲盡。
“淺兒不說話,在想什么?”穆葉蘇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在想,怎么沒見憐之姐?”云淺笑道。
“她有事,就不來了。”許是喝了幾杯酒,穆葉蘇目光有幾分迷離,話也比平日多了,“淺兒你知道嗎?穆家本來是降妖世家,可近年人間太平,穆家不得已干起了買命的行當(dāng)。那些降妖的好手,傳到我手里,都成了殺人的工具。我真不知,百年后如何面對穆氏宗族。”
云淺擱下酒杯,靜靜地聽著。
“淺兒。”穆葉蘇忽抬頭,“你覺得,我對你怎么樣?”
“自然是好啊!我們自小一起長在一處,子期如兄,處處護我。只是你自小就有心疾,身體不大好。想來是憐之姐厲害,我三年都未曾治愈的心疾被她半年治好了。”云淺抿了口酒潤喉,“不管怎樣,子期,你永遠是我的親人,我心里總有你的位置。”
聽罷,穆葉蘇低聲笑了。他的笑不同于平日的溫和,竟讓人看得心里生寒。
“淺兒,紅塵一遭,依舊天真如初,也真是難為你了。”穆葉蘇臉上籠起一層寒意,“其實,早在你告訴我你可感知周圍生靈時我便懷疑你不是人族。為此,我在心脈上封針三枚假作心疾之癥……”
“心脈久封會要命的,只為辨我是人是妖,你竟這般不愛惜自己?”云淺驚訝出聲。
“若你為妖,我便不會有事——畢竟,一個受佛性熏陶長大的妖,靈氣堪敵一個神仙。”話到這里,穆葉蘇神色由自得轉(zhuǎn)為悲戚,“可是,我事事謀劃,卻漏算了自己的心。你聰慧美麗、淳樸天真,干凈得好比開在晨露中的蘭。我動心了,對可能是妖的你動心了!”
“子期!”云淺嚇到了。這樣的他,好陌生,好可怕!
穆葉蘇吁了口氣,平復(fù)了心緒,繼續(xù)道:“我的確曾想殺你衛(wèi)道。但是我發(fā)現(xiàn),對你,我根本舉不起手中屠蘇。我想,妖便妖吧,好在你心地純善人間少有。我是這樣說服了自己,可你呢?你扭頭投向了赑屃的懷抱!你我青梅竹馬,你這樣做,把我當(dāng)什么了?”
“我一直把你當(dāng)兄長,這一點從未變過。”云淺皺眉——她一直以穆葉蘇為兄長,他卻對她存了別的心思。這叫她如何接受?
“兄長?可我不想做你的兄長!淺兒,你勸我莫貪心。我本不貪。有云府,有你,我就知足了。”穆葉蘇說著,三擊掌,五個侍衛(wèi)從門外走入,手中都托著一個蓋有紅布的托盤。
“看看,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穆葉蘇起身,笑著扯下托盤上的紅布,“他們五個,可都是云塵的心腹。對你盡忠,也是奉了云塵的命。”
云淺僵硬著脖子回頭,五個托盤中,依次是云天示、云地鷹、云玄衣、云冥夜、云青翼五人的人頭!他們個個面目猙獰,滿面血污,顯然去時十分憤懣。
“你不愿他們?yōu)槲倚冶闼退麄內(nèi)ヒ娝麄兊呐f主子云塵。淺兒,你可滿意?”穆葉蘇湊近云淺耳側(cè),呵氣如蘭。
云淺渾身顫抖——她什么都給穆葉蘇了,只此五人,她看在云天無的面子上想為他們搏個自由。卻不想,穆葉蘇連這點都不容許!
“你真狠,你真狠!”云淺想撲過去揪住他的衣領(lǐng),可剛站起來她便一陣暈眩。
“酒……酒里……”云淺掐住自己的手腕,“醉生?酒里有醉生?”
“不。”穆葉蘇勾唇,低頭吻了吻她的耳垂,“是醉夢。”
醉夢?醉生遇紫金剛花粉,化為醉夢,乃無藥可解的,火媚之毒……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