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始，穆葉蘇每晚必至。他總是先告訴云淺自己一日所為，再喂她服食醉夢，然后開始云淺一晚上的噩夢。

穆葉蘇似乎迷上了醉夢，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在云淺身上。

其實，醉夢對云淺已不大管用了。畢竟，那不是單純的媚藥，而是媚毒。毒性入骨，逐漸侵蝕著她的身體。躺在穆葉蘇身下，云淺大多時候都如一具冰冷的尸體般毫無反應。偶爾，她目光迷離身體火熱，攬著他卻喚著赑屃的名字。

每每此時，穆葉蘇便會掐住她的脖子讓她神回。

“云淺，在我身下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第幾次了？這是他第幾次這樣問了？

不復往日沉默，云淺勾唇一笑，抬手在他胸口一點：“魔，我看到了你心底的那只魔。”

“淺兒，淺兒！”穆葉蘇忽然如受傷的孩童一般，俯身抱住她，“對不起，我不想這樣的。我……我不知道該如何對你。淺兒，我怎樣，才能得到你？”

呵！這個夜夜折磨她，此刻還占有著她的男子，卻在問她，如何才能得到她！

抬起左手，抱住他堅實的肩背。右手卻在他目不能及的地方伸向床邊藍色的衣袍，素手一勾，一個精致的小瓶到手。

云淺頭微抬，第一次主動吻上了穆葉蘇的肩頸。趁他愣神，她卻一抬右手將一瓶醉夢盡數倒入口中。

是的，醉夢。

醉夢是媚，更是毒。

這兩個月她天天服用這種毒藥，早已時日無多。今日不妨一劑重藥飲下。這樣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要了。

“子期?！?/p>

“嗯？”自強占她身體那日開始，她便不曾這樣喚過他了，今日是怎么了？

“你，永遠得不到我?！北涞脑捳Z伴著淡淡的血腥。

穆葉蘇一驚，推開她，卻見她嘴角含血，手握空瓶。

她望著他，目光怨毒，一字一句如詛咒：“你，永遠得不到我！”

“不！淺兒，淺兒！”穆葉蘇看著她緩緩倒下，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慌亂，他披起外袍奔至門口，“憐之，憐之！救人，快救人啊！”

……

到底，還是未能如愿死去。

秋憐之用毒針以毒攻毒，逼出了云淺體內大部分醉夢。只不過，畢竟有兩個月的沉淀，云淺肌體骨骼都殘有余毒。她陷入了昏睡。

“不要再逼她服用醉夢了。”秋憐之替云淺理了理剛換上的寢衣，“也不要再逼她和你……她需要時間修復身心的創傷。”

“嗯，我不會再逼她了?！鼻飸z之一退開穆葉蘇便坐在了床邊，他執起她素白冰冷的手貼在臉際，“淺兒，你說過，你不死，你要看我如何得到報應的?，F在我還沒有遭到報應，你不會死，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

“淺兒，對不起，傷害你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我只是不知道，在背負家族仇恨的同時該如何愛你。

“醒過來好不好？我答應你，絕不再像那樣對你了?！?/p>

床邊男子愁眉不展，一臉哀戚，哪還是那溫潤如玉的穆葉蘇？

公子如玉。被他愛上的女子定是幸福的，被他恨上的女子也定可得一解脫。偏生對她，他又愛又恨。所以，她無法幸福，亦無法解脫。

云塵對她若是癡戀，那穆葉蘇對她便是癡纏。

秋憐之在一旁看著，不由浮起一絲苦笑，為他，為她，也為自己。

癡兒一世，纏其一生。癡癡纏纏，不過自苦貪嗔。

……

“塘里的蓮子熟了?！彼{衣溫潤一如從前，穆葉蘇一手端青瓷碗，一手執白玉匙，將碗中蓮子湯一點點喂予床上昏迷的女子。

云淺昏睡了半月，穆葉蘇也憔悴削瘦了不少。

“淺兒，我還記得，在相寶寺的時候，你特別喜歡‘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描繪的景色。等你醒來，我便帶你去漠北，就我們兩個。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穆葉蘇替云淺攏好發，動作輕柔得如丈夫對妻子。

“淺兒，南方鹽業出了點問題，我要去看看。這幾天可能不能來看你了?！蹦氯~蘇撫了撫她的臉，“憐之會好好照顧你的。等我回來?！闭f著，俯身在她額上一吻，轉身走了出去。

是夜，秋憐之過來替她診了脈，又替她梳洗了一番便出去了，只留下兩個小侍衛守在門口。

夜至更漏，一個黑影潛入房中，徑直來到床邊。

“云淺。”黑影低喚，竟是云誰，見床上人沒有反應，他嘆了口氣，“我雖效忠主子，但公子亦對我有恩。背叛公子我已是不義。你是公子最珍愛的人，如今這般困境我也有責。云淺，主子如今不在，你快醒醒，我帶你走。”

床上女子靜然安眠，眉眼淡淡，毫無反應。

“我知道，你身體無大礙，只是自己不愿意醒來。云淺，快醒醒，赑屃還在等你?！痹普l低聲。

“龍蝦……龍蝦……”床上女子喃喃著，竟緩緩睜開了眼。

“你醒了！”云誰欣喜。

“云誰？你怎么在這里？”云淺皺眉，“我剛才，好像聽到了龍蝦的名字?！?/p>

“先別管那么多。云淺，我告訴你……”云誰又將聲音壓低了一些，“赑屃還活著?！?/p>

“你說什么？”云淺睜大了眼，“還活著？怎么可能……匕首都沒入了他的心口，他也沒了呼吸……我親手葬了他?。　?/p>

“你別激動，聽我說?！痹普l謹慎地看了看窗外，“赑屃是龍族皇嗣，法力高強。伏靈草可以讓他重傷，卻絕對殺不了他。這是我聽主子說的。”

“那他現在在哪里？他還活著，卻不來見我……他一定是知道我害死了云塵，他一定恨死了我……”云淺紅了眼眶。

“你別亂想。主子瞞著你把他冰封了，他現在沉睡在冰魄中。我們得尋個法子把他救出來，將他喚醒。”云誰將床頭的衣服披到她肩頭，“先別說這么多，我帶你離開這里……”

“不，我不能走。如今穆家的勢力比當初云府還大，我們就這么離開，不出幾日就會被抓回來。到時，你也肯定沒了活路?！痹茰\望著云誰，“我知道，你對云塵心懷愧疚，但你也不必因此為我而背叛主子。若你真想幫我，就教我武功吧！至于救出龍蝦，我自己可以。”

“云淺……”

“放心，我雖沒什么本事，但事到如今，我也沒什么好失去的了。這樣的我，反而更能放手一搏。”云淺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笑，“說起來，還要謝謝你。若非你帶來龍蝦生還的消息，我一定會就這樣睡下去，絕燃不起活下去的信念。真的很感謝，云家那小誰?！?/p>

聽到那久違的稱呼，云誰唇角漾笑：“我其實是把你當朋友的。對朋友，你不用這樣客氣?！?/p>

“朋友？”云淺笑意更濃，“原來，我還不是一無所有?！?/p>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