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葉蘇從南方回來,只簡單梳洗了一番便朝云淺住處走去。
“刀握虎口,四指緊扣,以力為憑,刀鋒逼敵……”
一進院門,穆葉蘇只覺眼前一亮——云淺一身粉色勁裝,腰間系條緋色腰帶。她手握一柄短小的薄刀,在云誰的指導下舞得像模像樣。
幾日不見,她雖還是那般蒼白瘦弱,但精神卻更勝從前。
穆葉蘇心神一動,上前一把握住了云淺的手。
云誰一愣,低頭:“主子。”
“淺兒已然十七,這樣的年紀練武有難度。而且,刀不適合你。”穆葉蘇將刀抽離云淺手掌,“淺兒練武干什么?”
云淺將眼一瞇,勾唇一笑:“殺你啊!”
“呵呵!”穆葉蘇低聲笑,“那,我教淺兒一套劍法吧。”
說罷,穆葉蘇身形驟起,如驚起之鶻:“淺兒力道不夠,當以速度為長。這套劍法名‘暮云’,舞之如云,最適合女子。”
一套劍法舞畢,穆葉蘇衣衫一斂,將刀倒拿遞向云淺:“看清楚了?”
“用刀都能將這套劍法舞得如此出眾,不知是該說劍法妙呢,還是該說舞劍之人厲害。”云淺沒有接刀,“我不會武,這一套劍法我也記不住。教我最厲害的一招吧!”
“暮云迫日。”穆葉蘇就勢一低頭,手持刀在腰間一轉,整個人借勢旋身,刀自身后刺出,人立起回身,手中刀已不差分毫抵在一旁云誰的心口。
“真是妙!”云淺鼓掌,“教我吧!”
將刀甩在云誰懷里,穆葉蘇負手看他。
“屬下告退。”知他已起疑心,云誰也不解釋,低頭退出。
見他走遠,穆葉蘇才開口:“你怎就醒了?我還以為,你要一直睡下去呢。”
“云誰告訴我,龍蝦還活著。”云淺毫不避諱地迎上他的目光。
穆葉蘇眼中冷光一閃:“你當真有恃無恐。”
“是恃寵而驕。”云淺湊近他耳側,“任我再放肆,你也舍不得殺我,不是嗎?”
“是,我舍不得。”穆葉蘇一個用力攬她入懷,埋首入發,嗅其芳香,“淺兒,這些日子,我好想你。”
“是想我,還是想我的身體?”云淺挑眉。
穆葉蘇一怔,松開她退后一步,卻見她笑意淺淺。
“淺兒,別這樣,我是愛你的……”
“噓!別說那個字,臟。”云淺豎起食指抵住他的唇,“我們雙手染血,滿身罪惡,不配說那個字。穆葉蘇,別裝偉大了,我們做個交易吧!”
“什么交易?”
“你可以要我的身體。就算沒有醉夢,我也會盡力讓你滿意。但是……”云淺仍笑著,目光卻冷了,“我要你的命。”
“很公平的交易。好,我答應!”沒有絲毫的猶豫,穆葉蘇橫抱起她,走入內室……
夜露未晞,晨光未明。
云淺從床帳之后走出,披起單衣,順手取下束發的金簪去撥燈花,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媚態。
側頭望向床上酣眠的男子,云淺冷笑——剛才歡好,她故意欲拒還迎,惹得穆葉蘇好不惱火,一氣之下咬破了她的唇。兩個月沉淀的醉夢之毒早已融入血脈,她的血已然帶毒。毒不死人,但要他昏迷幾日還是可以的。
幾天,夠了。
云淺對著鏡子,慢慢撫上自己的唇。
——“以后,這里只許我一個人碰,聽到沒有?”
“你這里以后也只許我一個人碰,聽到沒?”
恍惚間,似看到那粉衣少女和青衣男子嬉笑打鬧的身影。
云淺笑了,低下頭去,自嘲地搖頭:“早已是不潔之人,居然還在奢望,當真是傻了。”
轉身,開門,走了出去。
行未遠,足停住。云淺看著月下佳人,盈盈一笑:“憐之姐。”
秋憐之長眉微蹙,望著她:“痛么?”
云淺撫著破碎的唇角,莞爾一笑:“比起之前,他這算是溫柔了。”
“我問的是心。”秋憐之上前一步,“如此待他,你的心痛么?”
臉色沉了下來,云淺冷聲:“穆葉蘇行事,想來也少不了你的幫襯。今日我傷我痛,不也有你一份功勞嗎?”
“我自幼研習毒術,大多數時間都花在上面,無心他顧。”秋憐之沒有應她,自顧自說開了,“我以為對我而言,世上再無比毒術更為重要的了。直到遇他,葉蘇。葉蘇從相寶寺歸來,我初見便為他一身風華傾倒。我嘆他容顏絕世,驚他劍法絕卓,慕他才智絕代。我喜歡他,想守在他身邊,哪怕因此而荒廢了毒術。后來,我得知他幼年遭遇,心中更添幾分傾慕。我知我待他,已不再是簡單的喜歡。
“赑屃為神,卻甘愿就死你手。云塵為助你成長,不惜拋身棄命,覆了整個云府。還有葉蘇,他明明比誰都在乎你,卻因家仇對你百般折磨。有時候,我不懂他們的作為,但我知道他們愛你的心是一樣的。赑屃之愛,堅決而忠貞;云塵之愛,隱忍而晦澀;葉蘇之愛,絕望而癡狂。別的女子得此三人愛慕定是此生之幸,可你身為云家人,便注定要因云塵和葉蘇的愛而痛苦一生。我沒有精力愛出那么多花樣。我愛一個人,便會守著他,盡心盡力地幫他,不計付出與收獲地幫他。所以,我幫葉蘇,哪怕對不起你、對不起云世伯、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我也要幫他。”秋憐之說著,對云淺伸出手,“我佩服你在三人之間對赑屃一心不二,更佩服你為了救他隱忍至此。我幫你,但也僅此一次。”
她手中,是兩張古舊的紙。一張寫滿了字,一張是一幅圖。
“這是關押赑屃的地圖,還有救回他的方法。”秋憐之道。
云淺接過,一一看了:“欲融冰魄救人,當以靈妖心頭血灌之。”
“你雖是凡胎,但卻是妖之內丹化就,又受佛性熏陶十余年。我想,除了你,沒有哪只妖可以稱為靈妖。”秋憐之嘆了口氣,“但心頭血流盡,你會怎樣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會死。”
“此身已污,此生已毀。再者,我欠龍蝦的,一條命不足以抵,我死不足惜。”云淺將兩張救命字圖握在手心,“謝了,憐之姐。”
“這何嘗不是我欠你的?負了誰,欠了誰,我們幾個之間已說不清了,一切隨心吧!”秋憐之怔了怔,“淺兒,你會殺葉蘇嗎?”
“會!”幾乎是毫不猶疑。
“那么,我們依舊是敵人。”秋憐之道。
“下次見面,不用留情。”云淺顯是殺心已決。
秋憐之看著那依舊粉衣飄飛的女子,忽而一笑:“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