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望得出神，只聽園子里傳來朗朗書聲。“朔風吹海樹，蕭條邊已秋。”語調(diào)正是在中都遇到的刺客的。我隨聲望去，路邊角樓上躺著一個人。我不禁附和：“樓上誰家子，哀哀明月樓。”接著，我們共誦：“自言幽燕客，結(jié)發(fā)事遠游。赤丸殺公吏，白刃報私仇。避仇至海上，被役此邊州。故鄉(xiāng)三千里，遼水復悠悠。每憤胡兵入，常為漢國羞。何知七十戰(zhàn)，白首未封喉。”

誦完詩，我們對望，一齊放聲大笑。

掬菊軒果然名不虛傳，軒內(nèi)收集天下奇花異草，尤以塞外宜植的菊花最堪稱規(guī)模

晴日里，我們在書房里閑談。

“大俠那日刺殺欽宗，我有意阻攔，你不忌恨我嗎？”我問。

“你還疑心我出賣你或偷襲你？我功夫有那么差嗎？要不今日就比試高低。”她答。

“哈哈，不敢，不用比試，我們不是一路功夫，沒法比。我是朝廷里慣用的兵家武藝，而大俠出手便是肆懿汪洋的江湖功夫。”我連忙推卻。

“原來是說我走野路子，沒你的官家出身光彩是吧？”她辭鋒太犀利。

我不禁嘆息：“哪里還是官家，還不知怎么回大宋呢？”

“桑兄為何還對大宋存有希冀？唉，也是，桑兄到底是朝廷中人，必不肯這么年輕就歸隱。但只要桑兄有意，我的掬菊軒隨時向你敞開。”刺客語氣誠肯，接著又說：“在中都曾偷聽到桑兄名為朝祚，是大宋的侍衛(wèi)統(tǒng)領。在下姓帥，名蘊涵，是掬菊軒的主人。”

“哦，是帥姑娘。”我回敬道。

“什么帥姑娘？我是爺們！”帥姑娘立刻轉(zhuǎn)為嗔怒。

“好好，軒主，你為何有哀蘭幫的暗器？而功夫卻是蜀山派的？”我岔開話題。

“這個不難，聽我跟你細說。”軒主似有幾分感慨，慢慢道來，“我自幼拜蜀山派高手為師，出師后自恃武功高人一等，便躍躍欲試，一心想除暴安良，主持正義。當時京城汴梁市風日下，男人以當無賴為生，女人以當戲子為榮，笑貧不笑娼。于是我加入衰蘭幫，殺貪官，不計報酬為平民暗殺仇家。在幫內(nèi)，行動前的規(guī)矩是在暗盒里放三色彈丸，三人抓鬮，赤丸殺武官，黑丸殺文官，白丸為遇難的同伴殮葬。我專挑最有風險的角色，到頭來我卻是被我?guī)椭^的同伴出賣，受到朝廷通緝。為了不連累家人，我只好避居在這塞外邊州，營造了掬菊軒。因為這里是兵家必爭之地，我反而能避開戰(zhàn)亂，就算是隔岸觀火吧。從那以后，我再未回過大宋，但徽欽兩個雜種害得中原人家破人亡，又丟盡中原顏面，我非殺他倆才解恨。那日在殿外，聽到你與欽宗的對話，即已斷定你我似是同命相連，就沒有奪奪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