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凜冽，山兀水枯。

我和軒主身披斗篷，頭戴面罩，渾身捂得嚴嚴實實。經過兩個時辰的馬上顛簸，軒主雖未發一言，但我能斷定，她也早已被寒氣浸透。我先前還嘲笑少康弄得閭山一帶生靈涂炭，眼下，我的悲憫情懷怕是要遭受嚴酷考驗了。

虎溪谷，終于到了。賈似道，光是弄得我饑寒交迫這一樣就足以構成殺你的罪狀，對你等奸賊手下留情就是在崇尚懦弱。

府邸大門緊閉，像是不久前辦過什么喜事，只是披紅掛綠的布景被風吹得亂如涂鴉。我心想：虎溪僧雖暴斃，但其他人乘虛竊取了我的參王，難道就慶祝這個？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用劍鞘砸門。

“什么人撞到這啦？眼瞎了嗎？這大冷天找麻煩！”一陣粗野的嘶吼繼續激化我復仇的欲望。我心里罵道：吼什么吼，再不開，我干脆飛過去，撞開窗棱，把你們這群惡奴來個滿門抄斬。

我循聲望去，北角的一個戍樓上探出一張人臉。那人又極不情愿地捋直了身子向我注視。這人是個家丁，在他沖著身后擺手之后，府邸的大門訇然中開。我一個緊急后撤，準備應戰。大門開后，兩排家丁忍著冷風如石像般肅穆站立，我回頭，又發現一尊呈馬上坐姿的石像，石像的手心亮出一塊令牌的正面。

“軒主，想得真周全，虎溪令還揣在身上，智謀長得真快呀。”一入谷，我就對著軒主夸贊。軒主怕是凍僵了，像是沒聽見我的夸贊。是我口齒不清嗎？我的下頜大概凍得有些脫臼。

谷中騎行正好為我倆熱身。相比之下，谷口不適合打斗熱身，也不適合運功。身體恢復過來后，我和軒主商討中途關卡怎么對付，因為與那里的家丁尤為不和，虎溪令也有可能遭到他們的抵制。然而，到了這里才發現寨門歪斜著大敞，人去樓空，一眾家丁不見蹤影。

進入內園，我和軒主不約而同地佇立凝望那口圈養虎群的圓井。我越想越生氣，倏然瞥見園門口的一個破車輪，我搬起它，扔了進去。

“落井下石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我下井當打虎英雄，你該不會嚇怕了吧？”軒主品評起我剛才的英武表現。

我不服氣，回擊道：“下井就下井，說我嚇怕了，指不定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哪個江湖中人沒個克星什么的？”軒主一邊與我奔走競速，一邊沖我夸口，“我是怕蛇，可我也只怕蛇，其他的……”

我倆躍上石垛時都站定了。虎群呢？一只也沒剩。如今井底最顯眼的就是我扔下的破車輪，還有一團團粘了血污的布衣類的東西。我和軒主滿腹疑惑對視起來，片刻之后，只好從石垛跳到平面上，打算先來一番偵察。

“嗷嗷，呼呼”一陣怪叫把我和軒主嚇了一跳。接著，位于園里北面的佛堂里竄出幾只猛虎。

我大叫：“它們在這，偏偏這些畜生沒一個短命的。”

我向身邊的軒主征求對策，軒主一甩手，一支柳葉鏢扎中了一只猛虎的脖頸。中鏢的猛虎淌著脖血繼續向我倆撲來。我和軒主一齊向兩邊微微閃身，與猛虎錯開時，我面向猛虎側身，抽劍劃出。軒主一腳踢向虎頭。猛虎落在地上，虎腹正被我劃出一條長長的傷口，血如泉涌。它必死無疑，可其他猛虎不知死活，依然沖上來。

這時，引起我特別關注的是佛堂口站著的一個人。那人頭戴儺面具，只露五官，一身鐵鎧甲，身旁圍著一圈猛虎。那些猛虎分明司職原地保護他。那人變換著口形，怪叫正是他發出來的，難怪聽著不像是真虎的叫聲。他是賈似道新請來的援軍？先收拾了這群畜生，最后讓他乖乖就擒，連皮一塊剝了他。

我和軒主大開殺戒，不久就殺死五、六只。我倆殺紅了眼，這幾條命還不足以填平我多年的仇恨。猛虎竟然也被殺得紅了眼，即使到了將死之時，還要仰臥著揮舞利爪狂抓一陣。我心想：虎兵用得差不多吧？小小井底能養幾只虎？

誰知，佛堂里又竄出十幾只猛虎，深谷中各條小徑也有猛虎露頭。不止猛虎，小徑上還爬著其他猛獸，花豹、黑熊、狼，還有山雕向我空襲。我見勢不好，逼開獸群，招呼著軒主一塊躍上一座大殿，見有一個天窗敞口，我倆飛起跳了進去。

一落地，我倆屏住呼吸，察看室內布局。這里是廚間，沒有伏兵。獸群拱門了，吼聲震天。稍許，殿門處安靜了，吼聲稀疏散去。我倆才松了一口氣，回顧了一下初次戰況，覺得感慨萬千，又困惑得如墜云遮霧罩。心想：不知賈似道下的哪步棋？只好另辟蹊徑了。

我倆挨間察看，即沒有發現充作伏兵的家丁，更不見賈似道。我心想：他當然不在這了，我應該去他的寢宮。

一間奢華的宮室門首掛著“國賓館內務府”的匾額，我想就是這了，可門鎖著。

軒主低咕：“沒人吶，賈似道的正堂不見得就是這里。”

我心一橫，應道：“先抄了他的家再說，這門雖鎖著，可說不定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呢。”

我用劍砍斷鎖頭，一腳踹開門。我和軒主提防著走了進去，分開察看，結果沒人。

軒主變得心不在焉，隨口說著：“我想你是多慮了，賈似道犯不著在門鎖上使詐。”

我心里也沒了準星，隨手挑開幔帳，幔帳是錦緞的。我招呼軒主認認，正是屠何的特產，現時改名叫錦州，當然一切都是塵封往事。

伴著一陣遐想，我倆走進幔帳遮掩的后堂。咦，那不是他嗎？原來你躲在這里，還真把我倆嚇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