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江上的雪,下的可真大。踩上去會有蓬松的脆響,大概是它們的顏色太過耀眼,所以刺的我眼睛發酸。記得誰說過,這些雪就像是無數尸身的累積,埋葬了思念。
希哲,你還記得那年漢江上空的漫天大雪么?你說一個人的思念如果太過濃厚便會下起大雪,每一朵雪花都是。
希哲,我就要忘記你了……
希哲,真的說再見吧……
希哲,最后一次說我愛你……
我是一個失憶的人,可是偏偏怎么就還是記得住樸西哲這樣一個名字,深刻的就像是心臟里的刺青。
在中國的東北,每年都會有雪下來,每年下雪的時候,就是我便會恢復記憶,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繼續了多久,我都已經不記得了,姐姐說,好好接受治療吧,好好的選擇忘記吧。昨天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記憶深處的那張臉對我微笑,他說,忘了吧,這樣的懲罰我終于還是舍不得,只是,請原諒我不能做到。
曲墨言
就這樣一個人來到了陌生的國度,我一個人久久的站在機場中央發呆,茫然的看著身邊擦肩而過的人,同樣的亞洲面孔,卻并沒有減少我的恐懼感。對,我是恐懼的。
韓國,終于來到了這個國度,拼了命要找到的人,會遇見嗎?
“請問,是曲墨言小姐吧。”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請跟我來,是關于樸西哲的事情。”
“我不認識他。”我望著機場一個笑的好看的男子的巨幅海報,撒了在異國的第一個謊。
“沒想到您的演技也不錯。”中年男子竟笑了起來。
“對不起。”我想離開,男人的笑讓我本能的厭惡。
“這是必須要安排的事情,請務必和我談一下。”男人將一張紙片遞到我的面前。
“就在那個咖啡廳吧。”我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家星巴克。
我們,在同一個國度里了,我們,呼吸著同樣的空氣。
樸希哲
“希哲啊,起床了么?今天你的通告很滿,十分鐘以后我在樓下等你!”金永奎的聲音在冬天的早晨還真是刺耳。
換上了慣常的外套,簡單洗漱了一下,反正到時候會有美容院的人來打理。
“我定了外賣,湊合著先吃一點,然后去美容院,今天要上姜主播的節目,他是個很重要的人所以你給我表現得好一點!這個人對你的發展有很重要的幫助,要想在日本大紅他可是關鍵……”每天都是金永奎的慣常叮囑,我已經聽了五年了,身邊微胖卻依舊很精神的男人,我應該還是要感謝他的吧。
“知道了哥,辛苦你了。”我對他微笑,吃下那些并不會讓人覺得溫暖外賣。不是早餐不好吃,只是我已經有很久沒有吃過別人親手為我煮的早餐了。
……
“希哲,今天我做了蛋包飯,放了很多你喜歡的番茄醬哦。”
“那我的熱牛奶呢?”
“都已經給你溫好了,大懶蟲快下來吃吧!”
“只要是春池做的,樸希哲都愛吃到不行!”
“大傻瓜!”
……
春池,我很想念你……
金侑田
“金作家,你的曲子明天能出來么?已經都等得很急了,拜托你快點!”
“明天上午我會送過去的。”
“侑田,SN公司跟你邀歌的事情你考慮的怎么樣了,那個可是他們公司力捧的新人,你上點心啊!”
“知道了,已經在創作了。”
……
每天都在接這樣的電話,從什么時候開始了呢,太久了,連自己也記不得了。十三歲的時候別人說我是音樂神童,大小演出無數,每天也都會因為這些高興不已,可是現在的我已經22歲,忽的發現心境竟是蒼老無力的。那些對我來說熟悉的音符曲調開始讓我覺得麻木、惡心。心不再是豐盛的了,很想有什么來填滿,可是卻找不到……
因為中間聯系的失誤,前來接待的人打電話說要晚些時候才能過來,曲墨言委婉的拒絕了,說自己可以找到公寓的地址。寄存了行李,只留下一部佳能,裹緊了身上已經有些退色的男士外套,初冬并不是很冷,只是因為身在異國的孤單讓清寒更濃重了一些罷了。
擦肩而過的亞洲面孔卻是讓人覺得陌生的,其實并不喜歡韓國,總覺得有自卑和偽裝的高傲在這個小小的民族里。因為是被邀請的攝影師才會來到這里,呵,不過還是因為那一個人,才選擇把自己放逐到這樣陌生的地方。
沿街走了一陣,用生澀的韓語要了一份辣炒年糕,坐在小店靠窗的位置,偶爾抬頭的時候會看見店主的孩子跑來跑去,收拾著客人們殘留下來的碗碟。現在應該是下午了吧,沒有戴手表的習慣,手機也沒有了電,還真是有一些流落異鄉的凄涼。
“謝謝。”走的時候,曲墨言向店主道謝,為著婦人和善親切的笑容和孩子誠摯的眼眸。
一邊走一邊拍,角落里的流浪貓,街邊小販凍紅得臉頰,過路的老婦人,LV巨幅海報下有著渴求目光的高中女生……曲墨言看得懂,每個人的眼眸中都有著深重的寂寞,原來在鏡頭之下的這種感情,無論是在那個國度都是共通的。
“吱!”突然地剎車聲貼著曲墨言的身邊想起,是一輛韓國本土牌子的車。
“小姐,你沒有事情吧?”微胖的男子從車上下來,雖是關切的問候但仍是掩不住的責備。
曲墨言沒有說話,搖搖頭,微微躬下身子表示歉意。
“請下次也看看路標指示燈,這樣很危險的。”男人還在不停的重復。
“對不起。”曲墨言開口了。
男人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轉身離開,只是嘴里很小聲的說著:“外國人么?”帶著一絲不屑。
曲墨言讓開位置讓車可以通過,她側過臉看著路燈泛出柔和的橘色光芒,但卻并不覺得溫暖。身邊依舊人來人往,都是冷漠的表情,沒有人會因為一點小小的意外而駐足,突然不想再一個人走下去,很想將自己投放到一池熱水中,很想聽聽姐姐溫柔的聲音。
“你……”男子的聲音響起,是清冽干凈的。
沒有停駐,應該不是會在叫自己,在國內都沒有幾個熟識的人,在這里就更加不會有。突然就想起了那個叫做宋孝賢的男子,總是清澈著一雙溫柔的眼眸,容忍著自己所謂寂寞疏離的任性執拗。
“春池……是你嗎?”還是男子的聲音,叫著一個動人的女子名字。
忍不住停下回頭,仍是剛才的車,幾米的距離,一個身影向她迅速移動,逆光的方向看不清楚來人的臉。
“春池,是你么?你終于回來了!”男子將曲墨言的手握進掌心,冰涼的手指開始溫暖,是暖的失真。
“你認錯人了……”曲墨言慢慢的說出口。
“你不記得我了嗎?小傻瓜,你怎么能,怎么能忘記我呢……”男子的眼睛蒙著一層霧氣,濃的化不開,“還在生我的氣么,就算是要懲罰,四年也已經夠久得了……”那樣稚童一樣的語氣聽的人心疼。
“希哲!”微胖的男人過來,硬生生的扯開我在一起的手,曲墨言的手突然失去溫暖被冷風刺得難受。
“小姐,真的很抱歉。”男人陪著笑,右手死死抓住身邊的人拉扯著離開。
“他只是認錯人了,請,不要那樣……”她看見男人抓著的手露出了青白的指骨關節,那樣會讓他很疼。
“我叫樸希哲!很容易找到的,一定要找到我……”他的聲音被關在車門的另一邊是急切又興奮地韓語,曲墨言并沒有聽得很清楚。
她站在原地,呵呵,樸希哲我們就以這樣的方式遇見了么?是你的不幸,還是我的幸運。其實就像是兩條平行的線,不會有交集也就無所謂悲喜。曲墨言抬起右手,凝視,偏偏就像是這只被溫暖過的右手,被幸福沾染過,埋下所謂眷戀,就會貪圖,就會需索。
風起,街燈微晃。
才不過休息了一天,工作的電話就來了,說是要為某娛樂公司力捧的女歌手拍攝新專輯的宣傳照。這樣的工作通常都很麻煩,在國內也有過相關的經驗,所謂明星無論名氣架子都很大,往往都是拍了又拍卻仍是不滿意。因為自己還是有些知名度的,所以倒也沒有碰到過什么難纏的明星。
公司安排了專車接送,曲墨言只是將器材放進去吩咐妥當后,選擇自己一個去坐公交車。她喜歡這種平常的方式,用隨身的相機拍下人們的喜哀。
門口的警衛倒是沒有攔她,但是在進工作室的時候被看起來助理一樣的人攔住。曲墨言并沒有著急,她一向如此,素顏,黑色長發,隨意的裝束,的確看起來不像是攝影界所謂新銳攝影師。
“哦,是曲小姐來了,怎么不進去。”認識曲墨言的負責人走了過來。
“沒有什么。”她看了一下助理的表情,笑一笑,就隨著負責人進去了。
簡單的交流了一下,脫掉外套,將頭發利索的用一只圓珠筆束好。韓國果然在這方面很專業,所有的器材都很讓人滿意。女歌手很漂亮,工作進行的很順利,比她想象的要容易配合,耳邊都是夸贊聲。
中間休息的時候,幾乎都圍著那個女歌手在打轉,這讓曲墨言可以多少放松一下。接過剛才攔住她的助理遞過的咖啡,笑了一下,一個人就無所顧忌的閑逛了起來。果然是知名的公司,所以地方很大,可是這樣大的公司也一定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悲喜存在吧,曲墨言這樣想著。卻是,被不知何處傳來的鋼琴聲吸引了注意。
門是打開的,曲墨言倚靠著門框,雙手捧著咖啡暖手,靜靜的聆聽。白色毛衣,干凈修長的手指,有陽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很動人的畫面。聽了一陣才恍的想起應該要拍下來才對,相機沒有帶,便胡亂的掏出手機匆匆的照下一張,存儲,未命名。
“你這樣不會冷么?”很柔和的聲音。
曲墨言抬頭,才發現男子停了彈奏,微笑著看著她。好像除了姐姐沒有人問過她會不會冷這樣的問題,的確,冬天了還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棉布罩衫,看起來是很不協調。
“我,打擾到你了么?”
“咖啡可以給我喝么?”男子走過來,很自然的拿過曲墨言手中已經有些涼了的咖啡。
“可以,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曲墨言笑笑,“曲子是你自己寫的嗎?”
“恩。”男子喝了一口,也露出好看的笑容,“怎么樣?”
“是很好聽,但是不動聽。”
“謝謝。”男子擦過曲墨言的肩,“請下次多穿一些,韓國的冬天很冷。”
曲墨言看了看男子的背影,笑了笑,朝著相反的方向離開。
“侑田,你去哪里了?還等著你定奪最后的曲目呢!”戴著眼鏡的女人攔住了剛才彈琴的男子。
“就按原計劃好了,對不起,我有很重要的事情。”男子匆匆的離開。
金侑田坐在車上就笑了起來,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內心豐盛的感覺。就在看見她安靜看自己彈琴,然后小女孩一樣掏出手機來拍照的時候,那種豐盛的感覺竟滿的要溢出來,發動車子,心里萌生出非凡的旋律,他要記下來。
照例是只穿著短衣短褲一個人靠在窗口,手里捧著新泡的蜂蜜檸檬。她喜歡這樣用一只細長的水晶杯子放上有琥珀色的液體,然后趁著它們溫熱的時候慢慢的喝下去。房間里的暖氣開的很足,當初并不是很喜歡的公寓,住了半個月竟也有了些許的感情。伸手抹掉一塊霧氣得以看見窗外的畫面,街道很清冷,偶爾會有晨練的人跑過,或是一兩只流浪狗。
“怎么了?”曲墨言拿過身邊的手機。
“小樂……”依舊溫和的聲音,輕輕喚自己的名字。
“又胃疼了么?”
“恩。”
“藥在柜子左邊數第二個抽屜里,我走的時候買了很多放在里面,不是都告訴過你了么。”曲墨言也溫柔下來。
“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小樂……”
“恩。”
“小樂……”
“恩。”
“小樂……”
電話兩邊的人如此往復了很久,細細的柔和的,像兩個小孩子做著有點無聊卻又樂此不疲的游戲。
“哦,來電話了,我又要去賣命了。小樂……”男子先打破了這種重復。
“去吧,記得吃藥,中午熬粥給自己。”
“在外面好好對待自己,難過了就回家來。”
“恩。”
掛上了電話,曲墨言捧著有些涼了的蜂蜜檸檬靜靜的笑了起來。宋孝賢,不記得是什么時候開始認識并熟識的男子,總是帶著溫柔的寵溺,還有一些孩子氣。胃痛的時候總習慣于給自己打電話,說聽見她的聲音就什么事情都沒有了。這個總是喜歡叫自己小樂的男子,曾經問過他為什么不叫自己的名字,墨言,偏偏要叫小樂。他說,我想看你歡愉的樣子,小樂小樂就這樣叫了許多許多年。但是,他們并不是相愛的。
喝下最后一口液體,稍微活動身體,走到床頭拿過用來記錄日程的本子翻看今天的行程,只有下午五點鐘的時候要給韓國一家很知名的時尚雜志拍攝一個專題。那么差不多還有一天的時間可以隨處逛逛,已經來韓國半個月,地方去了不少,卻是除了工作并沒有別的,今天剛好可以用最自由的心態認識一下這個國度。
還是披上最慣常穿的那件舊外套,隨意的登上一雙鞋子,帶上一頂黑色的毛線帽,再加上已經用了很多年的佳能,就這樣出發了。
街邊的小吃很多,只是買了少許的品嘗一下,還是拍的更多,食物,賣食物的小販,吃食物的人們,歡愉的,發泄的,平淡的……曲墨言覺得很快樂,最后走的累了就在附近的咖啡店要了一杯拿鐵,一個人坐在街邊的木質長椅上。
一只小狗臥在了她的腳邊,搖晃著小小的尾巴,應該是在乞食吧。摸了摸身上,似乎沒有什么可以給的,就只有伸出手摸摸它的小腦袋。
“這個可以么?”干凈而修長的手拿著一包餅干,曲墨言抬頭望去,有些熟悉但是又確實記不起來。
“謝謝。”接過,撕開包裝,看小狗吃下去。
“這次比上一次要穿得多了。”溫和,微微的沙啞,低沉,是那種會讓人陷進去的聲音。
曲墨言認真的看了看他,男子已然坐在了自己的身邊,細長的眉眼,紅潤的嘴唇,生的很好看,眼睛里卻透露出深深的寂寞。
“咖啡可以給我喝么?”男子笑了笑。
“原來是你。”曲墨言終于想了起來,是那個彈琴的男子。
“我一直以為我很容易被人記住呢。”
“是我太過健忘,換做別的人,一定對你過目不忘。”曲墨言遞過咖啡,看著吃完最后一塊餅干的小狗離開,需求得到滿足后就會離開,還好,只是一只狗。然后就這么沉默了一會兒,天空也開始泛起了灰色。
“可以送我去這個地方么?”曲墨言開口,就要遲到了。
“好的。”就這樣上了算是陌生男人的車,但是心里卻有種隱隱的信任感,很安心。
“你是,哦,不是韓國人吧?”男人開口,“我叫金侑田。”
“我是從中國來的,曲墨言。”她只是望著后視鏡,看身邊的景物迅速流竄。
“相機已經停產了吧,沒有想過換一只新的嗎?”
“是我父親第一次送我的禮物。”曲墨言下意識的摸了摸手里的相機,那樣的表情像是墜入了某些深重的回憶。
從此沒有再交流,金侑田偶爾看一眼身邊的女子,帽子拉的很低,不施粉脂的臉龐有一些他看不懂的東西,可是他確定這是和他一樣的人,他們的心里一定有相同的東西存在。
“謝謝你。”曲墨言下車后禮貌的道謝。
“手機請給我。”金侑田微笑要求著。
遞過手機看著他在上面敲出一串號碼,然后再遞還過來:“有事情可以給我電話,會隨時到的。”
微微躬下身體,然后就轉身離開,心里是被某些溫暖縈繞。
車里的金侑田,看著女子單薄的背影,自從上次見面過后他居然開始時常會想念,很想再見一面。今天在街上無意之中看到她,就忍不住停下來想要靠近。這是他喜歡的女子,從見第一面他開口問她冷不冷的時候。
攝影棚里很熱,曲墨言脫掉外套,一件粗麻質地的長袖短衫,簡單,有種隔世的疏離感。拍攝的模特據說是有名的男星,對于拍照很苛刻,不滿意的話會隨時都甩手走人,這讓身邊的人都不由得有些緊張。
曲墨言都已經準備妥當,只等著最終的主角登場,她是不會催促的人,所以靠在角落慢慢的等。
“好了,樸希哲來了,我們都開始工作吧。”不知道是誰開口大聲的叫喊著,這個名字讓曲墨言愣了許久,直到助理找到她,一切才算是就緒。
四目相交,樸希哲的眼睛里什么也撲捉不到,見到她完全沒有了當初的激動,甚至是漠視的。
曲墨言也只是維持了幾秒鐘的緊張,她也是生性淡漠的人,很快就平復了情緒。一旦工作起來的就會忘記一切只想著如何撲捉到最好的狀態。攝影棚里出奇的安靜,很多人都驚訝于樸希哲的配合,這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奇跡了。
拍攝結束,曲墨言并不著急離開,收拾好東西后去了洗手間,燈光炙烤了那么久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只是在出洗手間的瞬間,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圈在墻皮的角落。
“為什么不來找我?”略略生氣的語調。
盯著那個人的眼睛,曲墨言反倒平靜了:“我是曲墨言,不是你要找的人。”
“你就是,你是忘了我,還是故意要氣我,生氣得那么久也該夠了!”樸希哲更貼進了她,能嗅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我不是!”她也開始放大聲音,莫名的,覺得胸口脹痛。
“春……”
“啪!”
右手微疼,臉頰微紅。
“滾開,我是曲墨言!不是春池!不是!”大聲叫嚷著離開,不顧身后氤氳了眼眶的男子。
為什么要生氣,討厭這種被當做是替代的感覺么,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在心里大聲的叫囂著。她曲墨言從來都不是會被什么所左右情緒的,今天怎么就失控了,不,不能。難道只是因為他,還是因為她心理滋生了一種叫做希望的東西。
樸希哲……